经过4年的谈判和反复，7月6日欧盟与日本终于正式达成了自由贸易协议。
在去德国汉堡参加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7月7、8日峰会前，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临时增设了附加行程一一他取道布鲁塞尔，和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一同向世界宣布全球化取得的最新胜利：欧盟和日本敲定了史上最大规模的自由贸易协议。虽然这只是基本协定，此后仍有一些细节和公开问题需要澄清，但协议的签订为这两个体量巨大的经济体间商品的无关税贸易铺平了道路。
这项协议的规模相当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该自贸协议将联结欧盟与日本这两个经济产值高达约20万亿美元、占全球总量约1/4的领先经济体。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估算，2015年欧盟28个成员国的名义GDP合计为16.5万亿欧元，按当时汇率约合18.8万亿美元，占全球GDP份额的22.8%。2016年日本名义GDP约为4.73万亿美元，排名世界第三。
欧盟理事会主席图斯克称，这一协议显示出欧盟对世界贸易的承诺，“我们做到了。我们完成了欧盟与日本间的政策贸易对话。欧盟将越来越全球化。”
图斯克此番讲话的背景是，在美英建立了全球自由贸易秩序后的2017年，美国的特朗普政府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而在最初曾力主欧盟与日本达成自贸协定的英国，则在TPP解体前通过公投退出了欧盟。孤立主义、欧盟解体的言论和反球化浪潮一度高涨。
今年6月，欧元区民粹主义的浪潮因法国大选尘埃落定，趋势得以逆转，欧盟和日本间的自贸协定则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推动了自由贸易的增长，是自由贸易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翰宇国际律师事务所（Squire Patton Boggs LLP）国际贸易联席主席弗兰克·塞莫利兹（Frank Samolis）对《财经》记者说，这表明无论美国政府做什么或不做什么，主要的双边贸易协定和区域贸易协定都将继续向前推进，市场将继续开放。 日本对欧盟的农产品市场准入为后者提供了巨大的竞争优势，同时使美国农业面临竞争劣势。
奶酪“换”汽车
据欧盟委员会的统计数据，2016年欧盟向日本出口了581亿欧元的实物商品，进口额为664亿欧元；在服务贸易方面，2015年欧盟向日本出口280亿欧元，进口158亿欧元。2015年，日本在欧盟境内的直接投资达到了1758亿欧元，欧盟则在日本境内实现直接投资877亿欧元。
日本是世界第三大经济体，约1.27亿的人口，为欧盟第六大出口市场。日本也是欧盟的第二大亚洲贸易伙伴。欧盟则是日本的第三大出口市场。日本与欧盟占全球经济产出的三分之一以上。
欧盟和日本希望以此自贸协定为契机，进一步开放核心产业，为投资争议制订新规范，取消贸易上的结构性障碍。乐观的分析认为，这一协定有望取消两者之间贸易往来的99%商品的关税，尽管在某些具体领域可能要采取10年或更长的过渡期。欧盟和日本还同意彼此开放各自的政府采购市场，并取消一些非关税贸易壁垒。
和日本进行贸易谈判主要的羁绊是农业问题和汽车关税问题。当年美国和日本就TPP最后的细节谈判一再搁浅，症结就在农业问题和汽车关税问题的分歧上。同样欧盟与日本的自贸谈判也被这两个议题拖累。
欧盟谈判代表坚持要求日本降低一系列农产品、尤其是乳制品的进口关税。乳制品是欧盟对日本的重要出口商品。近年来日本人对牛奶和乳制品的需求稳步增长；另一方面欧盟的奶农则受困于本土需求降低及更激烈竞争的双重打击，打开日本市场会给欧盟乳制品提供出路。日方的妥协方案是，将考虑为欧盟产奶酪的部分产品设定低关税进口额度。
相应的，欧盟提出降低日本汽车关税作为回报。包括丰田和本田等日本汽车公司在欧洲的市场份额，小于其在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市场的份额。双方讨价还价的焦点在于，日本希望欧盟同意取消进口日本汽车10%的关税，欧盟希望日本消除欧洲汽车制造商在日本面临的障碍。由于豪华汽车受高额进口关税的影响最大，这一协议有望改变高端汽车市场的竞争格局。
双方日前在东京举行了谈判。在奶酪、汽车部件等敏感领域取得重大进展后，便势如破竹，双方最终达成自贸协议。依照此协议，每年将有高达10亿欧元关税被取消，并将推动欧盟食品、药品和医疗服务出口。
有关人士指出，鉴于这一自贸协议的体量和复杂性，即使完整的自由贸易协议签订下来，双方也需要长达15年的时间，来实施过渡条款并适应新的外部竞争。
欧日历年贸易额欧盟进口、欧盟出口贸易顺差图片来源欧盟委员会
自由贸易的领军者
前美国副贸易代表、现美国亚洲协会副会长温迪·卡特勒(Wendy Cutler)是代表美国参与TPP谈判的重要人物。她对《财经》记者说，在更广义的背景上评判欧盟与日本的自由贸易协定，就会发现它是最近一系列贸易谈判硕果中最新的一个，也是美国被刨除在外的另一个重要贸易协定。
美国退出TPP后，5月份越南河内APEC会议产生了“TPP 11”的概念：除美国外的11个原TPP成员国表决心要继续推动TPP。中国在努力推动降低东盟(ASEAN)与其邻国间关税的协议，来尽快达成《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简称RCEP）。
在美国退出后，日本、中国等国争相塑造大型贸易协定，中国和日本力推不同的协定愿景。前段时间有消息传出，中国愿与墨西哥谈判“自由贸易协议”。卡特勒指出如果这些协议生效，美国出口商将在竞争中处于相对劣势。
日本为促成TPP已付出巨大的政治资本，所以轻易不会放弃。安倍希望借助外力，迫使日本经济中生产率低下的部门、特别是农业做出改变，达成自贸协定对日本的经济成长战略也很重要。
新西兰联储前主席、亚太经合组织(APEC)秘书处执行主任伯拉德(AlanBollard)称，日本正成为世界自由贸易的领导者。伯拉德7月6日指出，日本在贸易自由化方面表现出了相当的领导力。他表示：“我们需要保持这样的认识：自由贸易令亚太经合组织成员中的10亿人摆脱了极度贫困。我们知道我们需要以不同的方式来做这件事。但是，整个亚太经合组织中的成员都将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即我们将继续进行多边谈判，而不仅仅是恢复双边协议。”
哥伦比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教授沙雷恩·奥哈洛伦(Sharyn O'Halloran) 对《财经》记者说，TPP的折戟沉沙给日本和欧盟以新的出口，为他们提供了动力去加速谈判。双方选择在G20峰会的前一天宣布签下协议，发出了强有力的信号，指明了全球贸易向何处去的问题。
欧盟的经济复苏势头正在不断增强。欧元区一季度 GDP 大幅增长，制造业 PMI 不断创近年新高，核心通胀水平稳步趋升。奥哈洛伦指出，欧盟急切地想表明，在没有美国参与的前提下，他们会继续推进全球贸易增长，强化自由贸易协定，而欧盟成员国需要贸易协定带来新的经济发展，欧盟成员国之间贸易互补的特色也使其乐见贸易协定的签署。
本刊驻华盛顿特派记者 金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