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互联网竞争是看不见刀光剑影的厮杀，战略性裁员越来越常态化，没有犯过重大错误甚至部门业绩领先的员工被裁也不再稀奇，在公司战略调整的大指挥棒下，管理层和员工面对的都是残酷的职业变动。
1月18日，经过又一晚的通宵轮值加班以后，UC优视外包岗的一位员工正拎着早餐匆匆赶着上班。一切和往常一样，她所在的团队在年前为了完成比上一季度更高的KPI正在奋力加班，此前几个月他们多次超额完成任务。
正准备开始新一天的鸡血工作，主管示意她去办公室谈话，并且告诉她将在年终获得“N+5的年终奖和补偿金”（N指工作年限），她正惊喜自己辛苦加班终于得到回报，两秒后主管通知她：你被裁了。
她被要求收拾东西尽快离开。看着仍在加班的其他同事，她意识到：尽管加班加到生理期混乱，但突然间这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
多数情况下裁员发生在公司濒临倒闭，资金链断裂时，往往还伴随着公司门外举着标语愤怒讨薪的员工。但是UC优视此次裁员不仅善后待遇丰厚，也并未面临生存危机，相反UC优视在2014年被阿里收购后一直是移动事业群的收入支柱。UC优视相关人士告诉《财经》记者，此次结构调整是因为UC战略方向转向国际业务。
根据阿里公开数据，去年数字媒体和娱乐业务的收入一直保持持续增长。从Q1到Q3保持着30%左右的增幅，Q3总营收达47.98亿元，其中主要是由于UCWeb移动增值服务带来的收入提升。该业务的重点是扩充优质内容、发展优酷付费业务以及拓展UCWeb的产品及服务。
互联网竞争是看不见刀光剑影的厮杀，战略性裁员越来越常态化，没有犯过重大错误甚至部门业绩领先的员工被裁也不再稀奇，在公司战略调整的大指挥棒下，管理层和员工面对的都是残酷的职业变动。
有关裁员的消息，UC优视相关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大UC事业群的确在进行岗位调整，但远没有外界传闻的比例，相关赔偿也都正常发放。国内业务中将加强信息流、搜索、浏览器的发展；同时，在国际业务上加强内容消费业务和相关产业的布局。
“裁员是个非常艰难的决定，是那些员工不称职吗？当然不是。”2016年年底，锤子科技也曾经有过一次200多人的裁员，创始人罗永浩后来一次访谈中说到，原来的计划是三条产品线，但是迫于公司战略调整，不得不改成两条产品线，那条被弃置产品线的人对于公司来说就用不上了，但是管理层也犹豫了两三个月，“真正难过的在于被裁掉的可能比留下来的更优秀，但是留下来的业务的确缺人。”
风口更迭下的互联网人
层出不穷的风口中，跌落的不仅仅是公司，更是追赶风口的互联网人。这位被裁员的员工刚入职时赶上的正是UC头条与今日头条、天天快报等公司纷纷抢滩的内容风口。在竞争中UC内容部门树立了自己的鲜明风格，由于经常推出“震惊”开头的新闻标题，被网友戏称为“震惊部”。
2016年12月，阿里大文娱投入10亿基金扶持UC头条订阅号；2017年，UC头条订阅号升级为大鱼号，一年三度升级砸钱，拼命争抢自媒体和独家内容，背靠阿里系平台，扩充了优酷、土豆、UC浏览器、UC头条等多个分发平台。同时扩充的还有内容审核团队，上述被裁员工就是在16年入职了内容审核团队。
入职初期她作为外包员工和正式员工享受着类似的待遇，但是在从广州总部搬入新办公区后她开始意识到了外包的悲哀：处处裸露着黄土的新办公区地面、夏天没有空调的办公室、只有泡面的小卖部。当时她曾经有过主动离职的想法。
支撑她坚持下去的是转正后的待遇，入职时主管曾承诺外包三年可以转正，“再坚持一年多就好了”是她常常鼓励自己的话。但是就在距离转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被正式通知裁员。
裁员消息一出，UC员工内部的反应两极分化：一位有着多年开发经验的员工在办公室里高兴了一天，中午还请同事们吃了顿饭，N+5的补偿金和年终奖相当于他大半年的工资；入职不久等待转正的员工则忧心忡忡，年底前失业意味着接下来的春节不太好过。
从公司层面来说，这是应对国内市场激烈巷战不得不进行的调整。根据公开数据显示，截至去年年6月，大鱼号总入驻量突破50万，阅读量过亿自媒体账号61个。相比之下，去年上半年今日头条用户已达到6亿、日活1.2亿。
在此背景下UC优视开始强化海外市场。在去年一季度，UCWeb的新闻与内容聚合器UC News Feed于印度及印尼的月度活跃用户合共超过1亿。在国内裁员消息传出的同一天，UC官网的公开招聘上放出了多个海外业务线的招聘岗位。
焦虑的情绪随着裁员的消息蔓延开来，和内容部门员工一起被裁掉的还包括市场、运营等多个部门员工，“不管裁没裁到自己，先出去面个试预备着再说”，一位广州猎头告诉《财经》杂志记者，目前已收到多份从UC出来的简历。
年底多家互联网公司传出裁员消息：去年12月，万达电商多个部门裁员比例40%-70%不等，某市场类部门裁员比例近70%，甚至波及到总监级别的领导层；次日，旅游平台途牛传出大规模裁员消息，公司回应裁员人数控制在200人以内，当日上午九点半通知要求员工下午就得收拾走人。
一位从UC离职，目前正在创业的人士告诉《财经》记者，互联网裁员潮频现甚至要高于其他行业领域，最直接的原因是员工成本过高，市场风口与行业走向变化太快。
上述人士称，许多创业公司在创业启动阶段，需要大量各方面的人才来快速推进占有市场份额以及获取高额融资，等到发展到足够大的体量，而市场完全成熟稳定下来之后，既有的大量人力岗位会逐步产生冗余，因此需要开始淘汰。
员工被公司淘汰的同时，公司也会被市场淘汰。1月24日，万家电竞CEO、Majoy创始人茅侃侃在家中开煤气自杀，家人发现时已去世，未留下遗书，终年34岁。去年9月万家电竞就开始拖欠员工工资并在10月关闭，当时茅侃侃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万家电竞实际债务达6000多万元，因投资方不再追加投资，原定18年上线的产品只能放置。茅侃侃在去年11月接受《中国经营报》采访时表示“谁也不会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裁员：最后一根稻草或者新开始
“即使公司发展状况良好，裁员也是正常的人事变动。”一位担任HR工作8年的业内人士告诉《财经》记者，大规模的裁员主要包括三种情况：为了降低人力支出成本的经济性裁员，这种情况常出现在长期亏损或者风险应对能力较差的初创公司；为了调整公司内部组织架构的战略性裁员，这种一般会出现在较成熟的企业，为了适应公司发展的新方向；以及常规的优化调整，常常以末位淘汰的形式周期性出现，为了淘汰低效率员工。
一位前IBM离职员工告诉《财经》记者，对于IBM这种规制成熟的企业来说，每年都会有战略性裁员，为了呈现出更好的财务数据，缩减人力成本就成为常态处理手段。“虽然说的是末位淘汰，但是往往走的都是比较优秀的人。”
上述人士解释，IBM这样的公司更加强调团队协作而非个人突出能力，因此在分配裁员指标的时候优秀的人往往更愿意被裁，因为他们可以离开IBM找到更好的职位。
一位途牛离职员工对《财经》记者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在去年12月的裁员中，“大多数部门的裁员指标都是要抢的“，一是因为有人加薪标准不合理，和自己的能力不匹配；二是途牛此前多次裁员给出的赔偿都有N+1的标准，没休的年假都折算钱给员工，那些不愁找不到工作的就想着拿着补偿金直接走人。
相比之下，那些对自己的下一份工作没什么把握的员工就在裁员中显得慌乱，12月21日上午九点半裁员通知下来以后，员工们在四楼遇到认识的人，打招呼都变成“还活着吗？”
一位16年离职途牛的员工告诉《财经》记者，当时收到老同事的微信，说突然被裁了，而且是整个组都被抹去了，突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才26岁，那一刻体会到了三四十岁才能有的无奈。”
相较于此前的亏损，17年底是途牛几年以来业绩表现最好的时期。2017年第三季度途牛的Non-GAAP（非美国会计准则）下净利润约在3500万人民币到4000万人民币之间，而2016年同期亏损约5亿元人民币。这是2014年5月途牛上市以来，首次单季度Non-GAAP盈利。然而，裁员依然在公司内部进行。
对于正经历着中年危机的被裁员工来说，裁员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2017年12月10日上午，中兴研发负责人、42岁的欧建新被领导谈话，遭遇裁员并收回股权双重打击后从中兴通讯大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妻子、年幼的一双儿女和四位老人。
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裁员也意味着一个新开始。开头提到的UC被裁员工近日在个人某社交平台账号上写到：谢谢大家推荐的工作，近期的计划就是好好把家里收拾一下，锻炼身体，陪陪娃，看看书，为找下一个工作做准备。在离开公司后她收到了同事寄给她的卡片，上面满是仍在加班的同事们写给她的离职祝福。
《财经》实习生/陈晶/文 编辑/宋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