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曙松:中国地方政府债是用错误的方法做了正确的事情

2018年04月10日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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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在转型,金融没有及时地跟进,可能这部分金融机构就慢慢被淘汰,成为我们金融体系里面的“黑天鹅”,或者是“灰犀牛”。”4月10日,中国银行业协会首席经济学家巴曙松在“博鳌亚洲论坛2018年年会”上表示。

(中国银行业协会首席经济学家 巴曙松)

巴曙松指出,目前中国值得关注的几个风险是,对持牌的金融机构的监管非常严,资本金大幅度要求提高,这在客观上驱使很多业务被大规模地从“表内”转移到“表外”;中国地方政府的债务和国企债务的高杠杆风险;在整个去杠杆的过程中,表外的影子银行在逐步的回表过程当中,风险如何逐步释放。

他还指出,如果说未来3年中国政府的主要任务是要低信贷比,显然跟过去比较宽松的货币环境不一样。过去一年,中国的M2的增长速度已经降到个位数,过去几年一直是两位数的增长,意味着各项货币环境已经在产生效果。

此外,巴曙松表示,中国的经济到目前这个阶段,分化非常显著,实际上是新旧新增动力的转换,你可以看到GDP增长基本站稳了,但是你再仔细看内部的表现分化非常大,有些行业在收缩,有些在增长,经济已经转型了。

以下为论坛讨论文字实录:

主持人:巴先生,我们来看一下中国的政策,中国的政府特别的关注“黑天鹅”、"灰犀牛",不要让他们变成现实,那么做了哪些监管上面的调整来应对“灰犀牛”和“黑天鹅”的威胁?

巴曙松:中国金融界有一个说法,每逢到8的时候国际市场比较动荡,98年金融危机,08年美国金融危机,现在又到18年,背后面临的国际和国内到底有哪些风险?对比一下每一次美元作为一个主要货币,当它开始走强加息,吸引大量资本回流的时候,就会有一些新鲜市场,因为货币错配,期限错配,导致它出现风险,当前国际市场都非常值得关注的。

说到中国值得关注的几个风险,刚才主持人也问到了,一个就是全世界都类似的一点,08年以后金融危机以后,对于持牌的金融机构的监管非常严,资本金大幅度要求提高,但是这在客观上也驱使很多业务被大规模地从“表内”转移到“表外”,所以这些年既是对持牌金融机构强化监管的时间,也是表外业务大幅度上升的时间。中国其实也是这样。这些表外的业务,这些资产,它的资产质量,如果回到表内可能产生的风险是多少?这是不确定的,而且在中国还有一个特殊的因素,我们原来是叫分业监管——银行、证券、保险,对于资产管理的这些行业,每一个监管机构都有自己的一个管理办法,但是资产管理机构可以在这些不同的管理办法之间做套利,比如说同样一笔业务,我做一笔融资,我在银行表内需要的资本金至少8%、10%,如果我通过信托公司,我有一定的净资本要求,如果放在证券公司,或者是基金公司的子公司就不需要资本要求,这就驱使大量的业务从“表内”转移到“表外”。所幸的是中国的监管机构变化,让我个人觉得国务院的金融稳定和发展委员会有望发挥更大的作用,统一规则。我们看到所谓的架构里面,监管规则集中在央行,监管机构变成执行层面。

第二,要关注的风险是刚才大家谈到的高杠杆。特别是中国地方政府的债务和国企的这些债务,我觉得要注意的是中国的这些债务有它值得关注的高风险。和日本一样,和美国一样,但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是,中国地方政府的这些债,在某种程度上是用错误的方法做了正确的事情,错误的方法既用市场的办法——高成本的融资,正确的事情则是做了基础设施,道路、桥梁这些投资。这和日本的债务比例上升的情况有很大的差异。也就是说中国多了一个选择,我当然可以找新的债务;也有另外一个选择,我可以把资产卖掉。每一个地方政府手里有道路、桥梁,污水处理,每一个城市都有城商行,都有信用联社,这些牌照令在座的很多外资金融机构都感到很有兴趣的,它是可以通过资产负债表两边调整。

同时国企这部分债务比例之所以高,主要是因为它实际的投资回报低,回报低于利率成本,这就是明斯基在他书里面讲的旁氏融资,这在中国大量的国企发挥了融资的作用。低能回报的国企债务,实体经济回报成本低,从中国经济增长的历史来看,实体经济的回报足够高,中国的信贷比要降下来,还是要实体经济的回报高才行。

做一个小结,外部我们要关注美元回流,可能那些新兴市场错配比较大的,可能会受到一定的冲击。对于中国,大家非常关注的是,我们下一步在整个去杠杆的过程中,表外的影子银行在逐步的回表过程当中,它的风险是如何逐步释放的,这些以前往往不在我们的风险评估范围之内的。过去这么多年,市场都已经习惯了不断地加杠杆,货币很宽松,如果说未来3年中国政府的主要任务是要低信贷比,显然跟过去比较宽松的货币环境不一样。过去一年,中国的M2的增长速度已经降到个位数,过去几年一直是两位数的增长,意味着各项货币环境已经在产生效果。

主持人:我们再讲一下“黑天鹅”的问题,从定义上来讲有人说“黑天鹅”还是“灰天鹅”它和“灰犀牛”相比,无法预期,但还是有各自的影响,请在座的各位回答一下这个问题,2018年已经进行到第二个季度,从地缘政治,或者说是从金融角度来说,最让你担忧的“黑天鹅”是什么?请巴先生讲一下。

巴曙松:我还是想集中在中国来观察,所谓“灰犀牛”或者是“黑天鹅”,没有被充分讨论,据我自己观察发现,地方的债务问题被讨论的很充分了,在中国,只要被讨论的很充分,市场有预期,债务的违约率上升可能都不是很大的冲击。

个人观察,中国的经济到目前这个阶段,分化非常显著,实际上是新旧新增动力的转换,你可以看到GDP增长基本站稳了,但是你再仔细看内部的表现分化非常大,有些行业在收缩,有些在增长,经济已经转型了,金融业是否能跟上这个转变。过去中国40年高速增长,今天习总书记讲了40年的增长率9.5%,非常高速的增长,中国从经济的高速时期到低速时期所形成的不良资产,如何消化?下一步经济的高速增长重新起来以后,银行贷给房地产的问题,例如,原来贷给博鳌的时候,10年前房屋价格大概是2000元,结果违约了,银行收回来处置的时房屋价格涨到20000元。那么当现在整个经济增长速度下来以后,类似这种消化风险的机制可能就不再存在了。我们看到银行的利差平均慢慢在收缩,而且旧经济收缩的风险慢慢就释放出来了,新经济的占比关联度又不大,这个过程我认为是未来中国的金融业要高度关注的,原来增长、快利差大的时候可能很容易消化风险,但是当整个M2的速度下来了,原来不是风险的一些风险慢慢也体现出来了,也就是说经济在转型,金融如何去及时地跟进,如果没有及时地跟进,可能这部分金融机构就慢慢被淘汰,成为我们金融体系里面的“黑天鹅”,或者是“灰犀牛”,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