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黛姮:古建筑的周围环境也应得到保护,要划定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

2018年09月08日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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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了保护单位,它周围的环境也应该保护,现在尽管有多少片四合院和保护单位是一块存在的,但是目前由于保护意识还不是太强,所以每一个有价值的古迹旁边都开了商业街,我觉得这一点是非常遗憾,它的历史环境不能够得到保护。现在想象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北京全国各地都有这个问题,规划划出了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世界遗产划了世界保护范围和缓冲区,可以有房子新建或者修缮,但是不能乱来。”9月8日,清华大学教授、北京圆明园研究会会长郭黛姮在以“传承•融合•新生”为主题的2018中国古建筑国际论坛上如此表示。

清华大学教授、北京圆明园研究会会长 郭黛姮

郭黛姮表示,我们现在所保护的古城墙,以及一个个具体的古建筑,是古代人类文化遗产的一部分。我们透过这些古建筑可以看到那个时代各种各样的文化现象。大家想研究古代的东西,研究的目的并不是说我学的那时的人怎么生活,而是透过这个东西,我可以看到当时这些人想一些什么;比如说一个皇帝,他是一个勤政的还是荒淫无道的皇帝通过建筑就可以反应出来。

谈到北京的城市发展,郭黛姮认为,北京保护古代建筑目前的状况是把能留下来的保起来了,有的变成国宝单位,比如说长城、故宫、天坛等这些大型的保护下来了,包括东岳庙、白塔寺、历代帝王庙等。而北京住宅区没有完全保留,确实有个问题它不实用,今天的生活跟它差的很远了,住四合院很麻烦,没有暖气,没有卫生间等等,如果好好经营可以改造的不错,也可以做的很好。

郭黛姮强调,当前存在的问题是,一个修好了的一个房子变成旅游点,马上周围就发展出一批小商店。比如恭王府,他周围的环境不能都是小商店,为了类似的事情北京市做了整治,不能随便的开墙打洞,经过一番整治已经提高了很多。

 

以下是发言实录:

郭黛姮:先说刚才有的专家发言,说古城墙没有了可以拆掉,我不太同意,我的老师梁思成先生为了保护古城、保护北京奋斗了一辈子,最后在他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要保护刚挖出来元朝西直门遗址,他想自己去看,后来他夫人说你这个样子还能到哪儿去,他说那你替我去拍张照片吧,夫人说我也不敢去,人家说知道我是你夫人,最后会把我批斗。这是在他临死之前还想着保护古城呢。

有的老师讲城墙没有用了所以要拆,梁思成先生说古城墙可以做成空中花园。大家知道古代有巴比伦空中花园,我们可以把古城改成空中花园,他想了很多办法。在解放的时候,炮击可能会伤害古建筑,因为我们清华在郊区不是在城里,那时候解放军已经来了,他们住在那儿,毛主席住在香山,解放军就跑来找梁思成,你说北京要保护哪些古建筑?梁思成赶快给他画了所要保护的名单,为了做这个名单,他还动员我们系里面很多年轻老师一块赶出来一个北京要保护的那些古建筑,还把全国要保护那些古建筑都提出来了。

再说一个更极端一点的例子,在二战的时候美军要轰炸日本,在轰炸日本之前费正清跑来找梁思成,他让梁思成画出来日本有那些地方不能炸?梁思成带着当时的一个年轻人从四川李庄跑到了重庆,然后在军用地图上画出来日本京都、奈良都不要轰炸。据平山郁夫先生回忆,对此日本人很奇怪,说是谁没有让原子弹轰炸那里?他们开始猜测可能是当时在日本搞研究的人一个美国人,后来发现不是这个人。对此事由于是军事机密,梁思成但是没告诉他身边的人,直到抗战胜利以后,梁思成先生与北京大学宿白教授聊天的时候,谈及此事,他说我那时在地图上画出来京都、奈良是要保护日本的古建筑。想想当时,日本跟中国是一个敌对国家,但他还想到那些古代建筑代表的是人类文化遗产,需要保护。

所以我们现在保护的古城墙也好,一个具体的古建筑,从故宫一直到下面的这些不同级别的历史建筑,他是古代人类文化的一部分。我们透过这些古建筑可以看到那个社会,那个时代各种各样的文化现象。大家想研究古代的东西,研究的目的并不是说我学的那个人怎么生活,而是说透过这个东西,我可以看到当时这些人想一些什么。比如说一个皇帝,他是一个勤政的还是荒淫无道的皇帝?通过建筑就可以反应出来。圆明园曾是一片比较荒凉的地方,当时康熙给他儿子分配了各种各样的地方,可以让他们建园子,盖房子的时候其中四皇子放到一块地有很多沼泽这样的低洼地,他园子里面有葡萄园、竹子院、鱼池、菜圃等景观,没有很多房子,更多的是自然景物。康熙皇帝认为这孩子不错,没有大张旗鼓盖房子什么的。他哥哥就很张扬,盖房子、搞的花园很漂亮。后来康熙觉得四皇子说他是一个将来可以执政的,所以就把皇位传给他了。他拿到王位以后,怎么盖我的园子,要请风水师看风水,风水师说园中东部的沼泽地可以挖一个大湖,西北边地形比较高,可以再堆一个山,这山就象征昆仑山,这个湖象征东海,他一听觉得很好,我就把我的园子盖成一个中国的版图的样子吧。雍正皇帝可以说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他要在这里面体现治国的理想,他住在这儿就要想到国家。他盖房子的形状跟一般不一样,盖一个万字型的房子,说我这个象征“万方安和”。盖一个方形田字形的房子,为什么?当时中国是农业国家,他不能不管农业,他要想到农业生产如何,所以圆明园里面有很多地方是园田,皇家园林不是像颐和园这样有山有水有景观的,农田很少。所以说比较好的皇帝从对建筑的要求就可看出来出来。

现在我觉得从城市发展看,北京发展的结果到目前为止,是一种大家不是很满意的,如果按照梁思成先生的想法,北京先保护古建筑古城,新城在外面发展,这样我们可以保存一个很完整的古代都城。中国古城是根据古代文献积累下来的经验,比如说皇帝一定要把皇宫盖在城市中心为什么?因为他要选最尊贵的地方,“以中为尊”。所以紫禁城就变成了北京中心,其他周围都是居民区,然后有几个地方是城市商业区,比如说有米市大街、猪市大街等等,这种地方就是商品交易的场所。你透过这些地方你知道当时的社会状况。所以我觉得古建筑不仅仅是具体实物保护不保护,而是我们保护一种文化,我们大家可以知道当时的文化是怎么回事儿,有的文化对今天也是有价值的。

另外现在发展到今天,我觉得北京的保护目前的状况是把能留下来的保起来了,有的变成国保单位,比如说长城、故宫、天坛等这些大型建筑要保护。一些寺庙、古代遗迹也要保护。北海旁边有一个大桥,大桥是解放后修过的,当时都市规划的工作者曾经提出来,说这个大桥如果穿过桥就碰到北海的团城了,团城影响了交通,能不能直接穿过去,这样就到紫禁城北侧那条街。梁思成先生一听着急了,这是元代留下的遗迹,这是元代皇宫的一部分,不应破坏,争议的很激烈,最后没有办法他跑到周总理办公室,跟周总理说明价值,能不能不拆,最后算是保下来了没拆,所以大家现在还可以看到大桥下来稍微拐一个弯,然后再到紫禁城北边这条街。

所以很多东西是时代的特点、时代的印记都要留下来。北京住宅区留的很惨,没能完全留,确实有这个问题它不实用,今天的生活跟它差的很远了,住四合院很麻烦,没有暖气,没有卫生间等等,如果好好经营可以改造的不错,也可以做的很好。不过现在只剩下若干片,作为保护的历史街区,而不是文物建筑保护。对于保护国保单位、市保单位或者是区保单位,他们经济上能拿到一些经费,国家拨款来保护。但是像四合院的保护就有困难了,不是大家能够拿否拿到国家的钱的问题,刚才那位先生说我的房子我做主,有的地方可以这样,但是目前那些房子目前还不属于私人,基本上是属于公家管理的,因为那些片区四合院都曾经做过改造。但是现在这些四合院我们觉得很宝贵,能够保留当时北京的历史格局,无论如何应当保护好。

我们可以从“乾隆京城图”看到的历史上城市规划特点,有很多很多四合院排列着,宫殿、坛庙等重点的古建筑在那上面尤为明显,能够认识当时的城市面貌,你再把它放到今天的环境里来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今天本来想说是这个问题,我们现在列了保护单位以后,它周围的环境也应该保护,现在尽管有多少片四合院和保护单位是一块存在的,但是目前由于保护意识还不是太强,所以每一个有价值的古迹旁边都开了商业街,我觉得这一点是非常遗憾,它的历史环境不能够得到保护。为了这件事情北京市做了整治,不能随便的开墙打洞,经过一番整治已经提高了很多。

现在这样的问题,不仅仅是北京全国各地都有这个问题,规划划了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世界遗产划了世界保护范围和缓冲区,可以有房子新建或者修缮,但是不能乱来。我们参与的一个世界遗产“天地之中的历史建筑群”保护,就是在河南少林寺等建筑群,周围希望遗产之间保持原貌,因为它的周边农田比较多,他是山区,山上种了一些东西并没有特别大的破坏。可是前一段时间有一个人送了他们一个玉雕很大的佛像,结果这些人手里发痒了,说我要盖一个佛寺,送玉雕人说我给你们出钱,好!结果跑到那儿就盖起佛寺来了。 后来大家非常生气把这个事儿报到国家文物局,赶紧下文干涉不能干,结果他们偷偷盖起来一个房子,还想利用,主管部门说盖起房子也不能利用,可是新来的玉雕,根本就没有文化价值可。所以像这种,我觉得目前尽管有了历史街区,或者是文物建筑保护的区划,但其周围环境还是需要好好保护的,我就先谈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