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刑释人员由武汉返京:真相才能消除公众的恐慌 | 抗疫马上评

《财经》新媒体主笔 十年砍柴/文 涂伟/编辑  

2020年02月27日 13:00  

本文2199字,约3分钟

昨天,北京市东城区崇外街道新怡家园社区居委会通过微信公众号发布确诊病例提示,称新怡家园7号楼2月24日出现一名新冠肺炎确诊病例(非北京确诊病例)。该病患H女士2月18日在武汉曾经有过发热症状,2月22日从武汉来京,入住该小区。

这条短信息不仅让北京居民目瞪口呆,也让全国许多网友觉得不可思议,直呼这拨操作太难了。尽管该居委会表示,“已对新怡家园小区开展封闭式管理,请各位居民不必过度担心,更无需恐慌”。但是这一段简单的“安民告示”很难消除居民的恐慌心里,更不能消除公众的重重疑窦。包括人民日报、新华社和诸多网络大V都在问同一个问题:这人是怎么离开武汉,进入北京的?——这也应该是大多数民众关注的焦点。

《第一财经》调查显示,该女士姓黄,系湖北当地监狱的刑满释放人员,已在当地确诊。2月22日凌晨2点由其家属开车从武汉接回到北京市东城区新怡家园。

2月2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对疫情防控工作作出了清醒的判断:全国疫情发展拐点尚未到来,湖北省和武汉市防控形势依然严峻复杂。要全力做好北京疫情防控工作。2月23日,党和国家领导人明确指出:“要毫不放松外防输出,继续实行严格的离汉、离鄂通道管控措施。”

在此严格管控离汉通道的情势下,即便是留在武汉的健康人士,要想离开也是难于上青天。据媒体报道,1月23日武汉封城后,不少人因故滞留在汉,包括一些在武汉转车的旅客。他们无法出城,有些人住不进旅馆,只能流浪街头;有些人买不到食品,沦落到翻捡垃圾桶中丢弃的食物果腹。一名刑满释放人员——笔者决无歧视刑释人员之意,刑满释放者享有其应有的权利,但至少不应该有超越其他公民的特权。——而且已经确诊的新冠肺炎患者,能够让家属驱车一千多公里,接上她离开武汉。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们开车离开武汉后,还能进入到防控的重点城市北京。他们回到的哪个小区就在前门附近,距离天安门广场不到2公里。这更是难上加难。

在寻常人看来几乎不可能闯过的关卡,涉事这家人轻易地越过;几乎不可能解决的难题,他们轻松地破解。这就不能不得不让人猜测这位黄女士的背景。有网友提到,北京户籍的罪犯,一般来说应在北京服刑,北京亦有女子监狱。只有涉及到重案件,一些“特殊”的罪犯,才可能被指定关押到异地。如2017年已经刑满释放的某女明星就在湖北女子监狱服刑。

为了遏制疫情的蔓延,武汉居民和滞留在武汉的外地人,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他们在一个多月的封城生活中,饱尝了外人很难感受到的艰辛与痛苦。将心比心,他们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离开那座城市,去一个食品更丰富、疫情不严重的地方。这非不为也,而不能也。可这些难事,在那位黄女士及其家属的操作下,似乎不算个事儿。这能不让武汉、北京的居民乃至全国的公众愤怒么?公众能不把“奇迹”发生的要害指向特权吗?这不是阴谋论,而是合乎逻辑和社会经验的分析。

子贡向老师孔子问为政之道,孔子说:“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意思是管理国家和社会,重要的是要做到三点:有充足的粮食,有充分的战备,以及人民的信任。子贡再问如果不得已三选一,最重要的是哪一点?孔子回答是“民无信不立”。民众的信任比足食、足兵更重要。食物匮乏、军备欠缺可以补救,倘若百姓不再信任社会管理者,那就要命了,粮食和军备皆不足恃。这番话论述的是公信力的重要性。

1904年,沙俄和日本为了争夺在中国东北的利益,爆发了战争,清政府对自己国土上两个强盗的决斗无奈地表示中立。被日本国民称为“军神”的日本第三军司令乃木希典大将率军以“肉弹”战术攻克旅顺,这场战争日军死伤惨重。乃木希典的两个儿子都在日俄之战中阵亡,其中次子就死于旅顺攻克战。日本普通国民愿意送子弟参战,固然有“军国主义”蛊惑的因素在内,但不能否认像乃木希典这样的高层人物做出的表率作用使然。

在重大危机期间,如战争、天灾和瘟疫发生时,人们相信社会管理者能带领自己度过危机,对安全和危机有比较清楚的预判,那么心中的恐慌会消除许多。若想如此,我以为主要基于两点,一是信息透明,人们相信政府给出的信息是真实的;二是官民平等,人们看到的是危难之中,官民患难与共,有权势的人不会利用特权取得更好的生存资源。如果社会管理者做不到这两点,公众对未来充满着不可知的宿命感,那么一定如马克·吐温所言,“当真相还在穿鞋的时候,谣言就已经跑遍半个地球了。”

昨天深夜,湖北省委书记应勇针对此事作出批示:“在疫情防控最吃劲的关键阶段,竟发生此类严重违反离汉离鄂通道管控的事件,绝不能允许。要迅速查清事实,依纪依法严肃处理,及时回应社会关切。此事还是否涉及其他违法违纪问题,也要彻查。”希望在此抗疫的关键时刻,有关部门能够认真调查,就此事向公众说出不打折扣的真相。公信力是奢侈品,也是易碎品,不能无限地损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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