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当得起真诚的感谢 | 抗疫马上评

文 | 《财经》新媒体主笔  十年砍柴  

2020年03月08日 11:31  

本文2177字,约3分钟

2020年3月8日,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妇女节。

惊蛰一过,便是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温暖的南方,呈现一片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春日胜景。本是踏青赏春的时节,但庚子年的大好春光不得不被辜负。新冠疫情从江城武汉始,流毒全国。为阻止疫情蔓延,千家闭户,万人禁足,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秩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有一群人,在此危难中逆行而上,为拯救同胞,身履险境,将个人的安危甚至生死置之度外。这群人,是阻击新冠病毒的医护工作者。如果说,战争让女人走开,曾是历史的常态,而在与疾病与瘟疫的战争中,从南丁格尔开始,女性就是不折不扣的主力,这次疫情更是如此。她们就如两千六百多年前的许穆夫人。许穆夫人得知娘家卫国被狄人攻占,不顾劝阻,做出“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的选择,毅然驱车回到卫。

疫情暴发于江城之初,在猝不及防的阻击战中,众多女医护人员在自身防护不完备的条件下,徒以血肉之躯和一腔赤诚抗疫,她们许多人染疫而病倒,有的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疫情蔓延之后,全国数万医护人员,其中包括一大半女性,从全国各地驰援武汉和湖北。她们抛家舍子,在危险的异乡,超负荷地工作着,只为了和病毒争夺时间。

在男女平权的今天,刻意突出大疫中女性医护人员的性别或许不甚合适。但必须承认,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面对同样的危难与困苦,女性更不容易,付出的代价往往更加沉重。中华民族的坚韧不拔、忍辱负重的品德,在女性身上体现得尤为突出。这种坚韧与负重,使得中华文明在数千年中,经过多少回挫折与困顿,犹能一次次如凤凰涅槃,春蚕破茧,生生不息,绵延至今。

对这么一群做出巨大牺牲和贡献的女性,感动,不免于廉价;感谢,也有些轻巧。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受惠者,除了对这些伟大、可爱的中国女性,真诚地道一声感谢,眼下我还想不出更适宜的方式。

感谢她们的付出,感恩她们的牺牲。

请我们记住这些名字吧。夏思思,这位1990年出生的女医生,在抗击疫情中染病而逝,生命永远定格在2020年2月23日清晨6时30分,留下两岁的儿子和深爱她的先生;柳帆,一位本可以退休的59岁护士,其年迈的父母染疫去世后,她亦倒在岗位上;罗轩,天门市中医院的女医生,一家五口被感染,她于1月30日病逝,年仅38岁,其名字却未出现在任何一份对外的病故医务人员统计名单中……

此次疫情中,刺痛我的文字、图片、视频很多,其中最为扎心的有两条。一条是张图片:几位年轻的女医护人员,由于工作时间太长,面部一直被医用口罩紧紧勒住。休息时揭开口罩,她们脸上留下了似刀刻于石的印痕——她们,正处在爱美的年龄。另一条是个短视频:武昌医院的院长刘智明染病殉职,他的妻子蔡利萍护士长亦在抗疫一线,未能见丈夫最后一面。当殡仪馆的车把刘院长的遗体拉走时,穿着防护服的蔡护士长被同事拉住,她对着远去的灵车撕心裂肺地痛哭。爱人永别人世,留给她的是要抚养的孩子,和一生的思念呀。

这次抗疫,除了医护人员外,需要被我们感谢的女性还有很多。有女志愿者,有基层女干部,有女警官,有把围城里的情况及时报道出来的女记者……我认为,还必须向方方,这位在武汉生长的女作家致敬和致谢。她和千万江城人一起留守在这座城市,用手中的笔,记录着大疫围城内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让城外更多的人,感知这座悲壮城市里普通人所经受的苦难和不屈的意志。方方,以一己之力,捍卫了作家的荣耀和文学尊严,让人们明白,关注现实的文字,才有生命力和感染力。

这些伟大的女性,是普通的女儿、妻子、母亲,此前过着庸常的幸福生活,上班,下班,做家务,照料孩子,闲暇时和闺蜜一起聚聚餐。她们,无意做英雄。大疫打乱了平静,这些平凡的女性,被推到了抗疫第一线。尽自己的职责,是她们必须的选项,她们没有逃离,她们用柔弱的身躯冲上前去。

真正的英雄,是从这样的平凡群体中涌现出来的。鲁迅说过,“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也许,这些伟大的女性并不强求人们记住她们,她们只想好好地活着,回归此前平静的生活。一位笔名为“弱水吟”的诗人,是甘肃省山丹县人民医院护士长。此次她也随援鄂医疗队来到武汉。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她写下一首题为《请不要打扰》的诗,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来武汉,我们不是来欣赏樱花的

也不是来风花雪夜、接收吹捧

只想疫情结束后能安全回家

即使剩下一把骨头

也要把自己带回给儿女,爹妈

作为一线抗疫的医护人员,她的话可以这样说,但作为应该感恩她们的公众,又怎么能如其所言,把她们忘却?

大疫挡不住春天的脚步,珞珈山的樱花照常绽放,荒草依然鹦鹉洲,晴川还见汉阳树。疫情终会过去,黄鹤楼仍将游人如织,武汉、湖北、中国,会恢复昔日的繁华和安宁。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但那些承受苦难、做出牺牲和贡献的人,应该被我们铭记。

不仅仅是今人应记住她们。“人间俯仰更兴废,江汉滔滔万古流。”时光如大江,浪淘尽多少风流人物,但这些平凡女性的名字和功绩,必将镌刻在历史的长廊里,风吹雨打而不能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