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联网的基础一定是区块链，这样我们才能从社会智能，进入到智能社会。”11月26日，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复杂系统管理与控制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王飞跃在“《财经》年会2021：预测与战略”上表示。
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复杂系统管理与控制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王飞跃
王飞跃提出了"三个三"理论，即三个IT（工业技术、信息技术和智能技术）、三个世界和三个轴心。他认为，我们现在进入了一个物理世界 + 心理世界 + 人工世界的“平行时代”，过去IT是信息技术，AlphaGO之后就变成旧IT了，而新IT是智能技术，加上百年前的老lT工业技术，这三个IT一个都不能丢，合起来开发三个世界。智能技术让我们走入了第三轴心时代，要改变社会范式，要走向社会智造，必须要新的大开发，就是开发第三世界，就是第三轴心时代的全球化。
“物理世界的全球化，是负和游戏，带来的就是血淋淋的战争、压迫、侵略。心理世界的全球化有进步，变成零和，可以自由贸易，但眼看着就到尽头了。我们不要只有存量思维，要增量思维，所以必须开发第三世界。第三世界是无中生有的世界，你我都可以有，谁也挡不住，因此可以多赢、包容。开发人工世界，从本质上能保证全球化是正和的，是智慧的。” 王飞跃在会上指出。
王飞跃表示，围绕着这三个三，人类其实一直在建网，这五个网分别是交通网、能源网、信息网、物联网、智联网。这个网是比Network更大的Grid, 是真正的"大5G"。互联网时代我们是被动地连接，到了物联网时代是扩展再连接，就是泛在的连接。但如果人类要主导就必须主动引导连接，就一定要有第五张智联网。等这五张网的基础打好了，社会生态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他认为这些变化正在产生，交通从有了Uber开始就变成了社会交通；平行能源、智慧能源建设正迈向社会能源；计算已经变成了社会计算；从机器人、3D打印出现开始，制造正变成社会制造；最后，智能经济智慧社会的基础必须要社会智能。更基本的是，这五张网把三个世界紧密地连成一个整体，形成五力合一：数据的力量、计算的力量、算法的力量、网络的力量和区块链的力量。
“这五张网中，最重要的是智联网，而智联网的基础一定是区块链，这样我们才能从社会智能，进入到智能社会。” 王飞跃分析，“从效果上来说，区块链让我们上了"真""道"。"真"是TRUE，T是可信、R是可靠、U是有用，E是管理学、经济学追求的效益，"道"是什么？是与《道德经》的道密切相关的以太坊区块链之道DAO，实质一是分布式的全中心化二个D，不是去中心，你我都是中心，去什么中心？二是自主性的自动化二个A，这是我们智能所追求的；但是我们要有法律、制度来规范技术，所以要组织化的有序性，就是二个O的意思。”
王飞跃认为，区块链的本质是使传统上难以流通和商品化的"注意力"与"信用力"成为可以批量化生产的流通商品，革命性地扩展了经济活动的范围与提高效率的途径，这就是区块链的真正价值，所以这对智能产业是一场真正的革命。
王飞跃表示，现在要从工业社会到智能社会，一定要开发人工世界，把第三人工世界的信用跟注意力变成商品，要完成所有这些，未来必须实现五度空间的基础设施，就是从CPS跨越到CPSS（Cyber-Physical-Social Systems），将人放到系统里，将虚实互动的平行制造、数字孪生、虚拟孪生、智慧孪生体系化，把小数据生成大数据，把大数据练成小智能、深智能、精智能。这样，我们必然迈向工业5.0，真正的智能产业，第三轴心时代的产业。
以下为王飞跃发言实录：
非常高兴有这个机会跟大家学习交流，我讲的东西跟余院长讲的非常类似，就是名字不一样，现在叫“数字孪生”，我们最初一直叫“平行”，最早是1982年我在浙大做力学的时候想出的一个主意，叫蒙特卡洛方法，后来去美国改成叫影子系统，回国后进一步系统化就改成叫平行系统平行智能，差不多经历了二十年的发展过程。我认为平行跟制造特别相关，希望把平行智能拿来做智能的实体经济。所以，最初是做平行经济，为智能经济建立框架，是2004年开始的，写了第一篇文章。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先谈一下对大势的认识，现在大家都认识到人工智能的重要性了，但20年前大家都不敢说自己是做人工智能的，一说等于头上贴一个标签—— “骗子”，工作都找不到。
AlphaGO改变了大家对人工智能的印象，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认为它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七十年前的"邱奇图灵命题"，让我们有了计算机，有了今天的信息产业，走到了今天。怎么走向明天？我们需要"AlphaGo命题，AlphaGo Thesis"：从今之后所有东西都要平行了，一百年我们在数学上承认了二条直线可以平行相交，让我们从牛顿力学走到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平行相交让我们从牛顿力学到了现代物理、量子力学、相对论，所以半导体有了，计算机有了。
现在这个社会更复杂了，虚的跟实的原来是平行的、不相交的，现在也要相交，这叫虚实互动，平行相交。以前从牛顿力学跳到爱因斯坦，跳到量子力学，现在必须再从牛顿跳到默顿。默顿是个社会学家，有个"自我实现定律"，就是"忽悠"的数据化、科学化、技术化。牛顿时代是"大定理、小数据"，默顿时代是"大数据、小智能"。以后谁说自己是做人工智能的，就一定要告诉我三件事，小数据、大数据、深智能，你是怎么把小数据生成大数据的，又怎么把大数据练成小智能、深智能、精智能的。我坚信大数据不是采集的，是生产出来的，就是计算耗电而己。
数据是生产出来的，不是采出来的，AlphaGO就干了这么一件事，最初把人类的80万盘棋炒成了7000多万，然后炼成小智能二张图，把人类的围棋大师全干掉，很快又来一个AlphaGo Zero, 小数据小到零，大到3000万不到，小智能小到一张图，整个过程从无到有，从开始准备到结束，其实不到三天的时间，将来，计算机再快点，算法再改进，以后三个小时都不要，三秒都不要，然而这三秒就是人类围棋大师一生三十年的心血，这叫范式转移。如果以后员工不是平行的，找到工作不大可能，如果一个企业不是平行的，还不倒闭天理难容，因为不绿色、不优化，浪费资源，不是可持续发展。
我把技术的发展趋势总结为三个三，即三个IT（工业技术、信息技术和智能技术）、三个世界和三个轴心。
以前IT是信息技术，AlphaGO之后信息技术就变成旧IT了，新IT是智能技术。一百年前IT是什么？工业技术，我们都忘了，当年工业技术对人类的冲击远比今天新IT对我们的冲击大。现在，这三个IT一个都不能丢。
为什么？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三个世界，物理世界 + 心理世界 + 人工世界的时代，三个世界是上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哲学家之一波普尔的世界观，这三个世界加起来就是平行的时代。现在要开发人工世界了，所以人工智能热了，数据变成石油，变成矿藏了，IT变成了新IT。
看历史我们发现，我们走入了第三轴心时代。第一个轴心时代是公元前200多年，人性大觉醒，哲学出来了。后来发现光有哲学、人性不够，从文艺复兴到牛顿、伽利略，到爱因斯坦，从哲学走向了科学，是人类理性的大崛起，最后，科学涌现出来了，第二轴心时代开始了。而人工世界的轴心时代，我认为就是从哥德尔定理开始的。哥德尔把人类理性捅出了一个黑洞，让人们发现理性也有它的局限性，从而打开了第三轴心时代的大门。人性觉醒带来了哲学，理性觉醒带来了科技，灵性或智慧觉醒之后智能技术出来了，这样三个世界三个轴心一起转，从哲学、科学到技术，一个比一个具体，一个比一个现实。
为什么会出现轴心一起转呢？人性所致。这是现代管理和经济学的创始人马克思韦伯兄弟二个说的，人类第一天性是恐惧，因为恐惧要交流、建网，这个网是物理世界的。人类的第二天性是贪婪，因为贪婪所以要比较、建网，这张网只能建在心理世界。人类的第三天性是懒惰，因为懒惰所以要寻求共识、制定标准，一起偷懒，只能在人工世界实现。这三个C(交流Communication, 比较Comparison, 共识Common sense)就形成了人类的全球化运动。所以，全球化是人性所致，不可阻挡。尽管现在这么多人反全球化，但除非把人都灭了，否则剩下二个人也要搞全球化，这是西方思想家告诉我们的，只要人在就会全球化。物理世界的全球化，是负和游戏，你有我就没有了，带来的就是血淋淋的战争、压迫、侵略。心理世界的全球化有进步，自由贸易，零和了，但中美之间，眼见到尽头了。我们不能像一些国家限于存量思维，我们要增量思维，所以必须开发第三世界。第三世界是无中生有的世界，木质上是正和游戏，你也可以有，我也可以有，多赢、包容。一定不要看存量，要看增量，开发人工世界，它从本质上能保证这波的全球化是正和的，是智慧的。要让整个人类认识到，人工世界足够大，不但容得下中美G2两国，还容得下发展中的G20国家，更容得下全世界的G200+所有的国家。
这三个三是大家对智能技术另外一个层次的理解。社会大势，就是五个五。围绕着这三个三，可以发现人类其实一直在建网，这五个网是交通网、能源网、信息网、物联网、智联网，互联网时代我们是被动地连接，passively connected, 到了物联网时代是扩展再连接，就是pervasively connected。但如果人类要主导主动连接，想prescriptively connected, 就一定要有第五张智联网。这些网都是Networks更大的Grids, 比当下5G还大的"大5G"。大5G就是新一代智能技术的基础设施，等这五张网的基础打好了，社会生态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现在已经有这种苗头了，我们的交通从有了Uber开始，到共享单车出现，已经变成了社会交通。五大电力公司现在推动社会能源、平行能源建设，最终迈向智慧能源。计算已经变成了社会计算，从快递，机器人、3D打印出现开始，制造将变成社会制造。但是最重要的是智联网，智联网的基础一定是区块链，这样我们才能从社会智能，进入到智能社会。
这五张网把三个世界紧密地连成一个整体，这样就会五力合一：数据的力量、计算的力量、算法的力量、网络的力量、还有我们今天要讨论的，区块链的力量。从效果上来说，区块链让我们有了"真"与"道"。"真"是TRUE，T是可信、R是可靠、U是有用，E是管理学、经济学追求的效益，"道"是什么？是以太坊区块链的DAO但确实与《道德经》的哲学之道相关，一是分布式的全中心化二个D，你我都成中心，就不是去中心，而是全中心了，；二是自主性的自动化的二个A，这是我们智能所追求的；但是我们要有法律、制度来限制技术的使用，使其造福人类而不是危害，所以要组织化的有序性之二个O。
第二代以太坊区块链的道，在这上面会有一个新的结构，使我们上真道。等这个上了真道，会为以后的智能系统提供钢筋水泥土的基地。人工智能说是建在大数据、碎片化、非结构，那就像在土基上盖楼，你敢吗？我们农村盖了几千年的屋就是一层两层，现在有了钢筋水泥几十层都可以盖，这个道提供了盖智能大厦的基础，把智能之火变成熊熊大火，不再是炼金术的"玩具"小火，因为它改变了生产资料的关系，数据变成资料了；它改变了生产力，机器人、3D打印智能和其他新IT技术都来了；区块链让我们上真道，它改变了生产关系。
区块链是信任机器+真相机器，这只是表象，本质是什么？区块链的本质是：使传统上难以流通和商品化的"注意力"与"信用力"成为可以批量化生产的流通商品，革命性地扩展了经济活动的范围与提高效率的途径。
赫伯特•亚历山大•赛门（司马贺）说世界上两样东西成不了商品：信用和注意力。但区块链和人工智能把信用和注意力变成了可以流通、可以批量生产的商品，商品的范围扩大了，可批量生产的产品，扩大了商品领域，扩展了我们提高效益的途径，提高效率的途径也扩大了，这就是区块链的真正价值，所以这对智能产业是一场真正的革命。
时尚以前不是商品，不可交换、不可流通，但英国人通过纺织机、纺织品把时尚变成了商品，促成了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的转变。现在我们要从工业社会到智业社会，一定要开发人工世界，把第三人工世界的信用跟注意力变成商品，所以它确确实实是一场革命，这样我们就到了智能经济。要完成所有这些，未来我们必须实现五度空间的基础设施，就是从CPS跨越到CPSS（Cyber-Physical-Social Systems），把人放进去，人要在里面。哲学家早就说过，人是万物的度量，不把人放到这个系统里，让系统是智能的是瞎掰的事情。
整个人类社会以前是实体的越来越大，现在是虚拟的越来越大，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以传统的方式要求人对这种系统进行管理与控制，这是对人智力的非分要求，所以要走向工业5.0，就是平行世界的智慧产业。把三个世界打通，把云端跟边缘端打通，把小数据生成大数据，把大数据练成深智能、精准知识、小智能。
计算机以前不是指机器，是指算数的女工，经过这么多年发展，大家都认为计算机是个机器了，这是机器换人最好最生动的例子，所以别怕什么机器替人。将来平行机会产生像计算机一样但更很好的更好的工作，比如决策工程师、学习工程师、法务工程师等等，不会造成失业，只会给人提供更好的工作。
人类社会的发展就是一个永恒的虚实互动的过程，这就是我认为的平行，是数据驱动和知识驱动的平行。将来一定是虚实互动，平行的，不但是双胞胎，至少是四胞胎。一个物理系统要有一个描述体、预测体、引导体，一起合起来就让我们迈向了工业5.0，核心就是知识自动化。说穿了，每个岗位只要一上岗，三个机器人在等你，软件定义的机器人，不是物理机器人，一个告诉你在这个岗位干什么，一个不断提醒你可能发生什么，一个告诉你出了事最佳实践是什么，这样就形成了平行人，人类只是流水的兵，人工人才是铁打的营盘。平行员工很容易就把小数据生成大数据，大数据练成小智能，这就是未来的工作方式。
用老百姓说的话，吃一堑长一智，换了个世界。以前在物理世界吃一堑，在知识世界长一智。现在反过来，在知识世界吃一堑、吃多堑，在物理世界长一智、长多智。换了一个世界，以前是物理世界碰的头破血流，现在是在虚拟世界打打游戏，产生数据，练成小智能，低成本，高效率，高智能。
所以，要改变社会范式，要走向社会智造，跟经济连到一起。制造要强，从制造大国到制造強国，必须先从哲学上改。德国当年就是这么干的，先学英国的制造哲学，后来用艺术来改，建立了许多艺术设计学校，比如有的包豪斯。当年的德国制造，就是伪冒假劣，所以英国人立法一定要标明"德国造"，但经过德国人如此改造，现在完全变了，这就是当年以哲学和艺术引导制造的例子。
中国是制造大国，如何变成强国？平行制造，数字孪生、软件孪生、虚拟孪生、智慧孪生等等，一定要体系化起来，这是平行的基础。把褚校长做的工业安卓放进去，计算机所有的东西装到这里面，一部分模拟物理机器，生物人，一部分是虚拟机器，数字孪生，还有虚拟人、数字人，一定要合在一起，要有制造操作系统MOS，这就是一个崭新的范式。核心是以后工厂不但用机器建，还要用算法建。物理工厂、描述工厂、预测工厂和引导工厂要四合一，我相信以后一个智能的工厂不是厂房多大，而是虚拟软件的工厂有多强，虚拟员工有智能。我们说科技突围，突什么围？没有围可突，我们创造自己新的领域，我们在里面老老实实建设，根本就沒有围墙。我们在新领域创自己的康庄大道，在自己的道上开车，超什么车，平行超车就是超车也跟我们无关。中国这么多人合在一起应该也必须有这种理念，这种意识。谢谢！
“《财经》年会2021：预测与战略”由《财经》杂志、财经网、《财经》智库联合主办，于11月25日-27日在北京城市副中心举行。
（嘉宾观点据现场发言整理，未经发言人本人确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