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名国会骚乱嫌犯坦承受煽动,卸任的特朗普会被弹劾吗?

文 |《财经》记者 蔡婷贻 编辑 | 郝洲  

2021年02月10日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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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文件显示,至少20多名遭到指控的嫌犯表示,他们是在特朗普的召唤下,才在1月6日前往华盛顿参与抗议。但多数法律学者预期,弹劾会以失败告终。

经过数周推迟,美国国会参议院终于在2月9日展开对前总统特朗普弹劾案的第一轮辩论,并确认对他的弹劾不违反美国宪法。

由于他已经在1月20日卸任,共和党和他的辩论律师自弹劾案立案以来就主张弹劾和审理卸任总统违宪。不过,经过第一天数小时辩论, 6名共和党议员最终支持民主党的动议,以56对44 表决结果确定弹劾卸任总统并未违宪。弹劾审理将继续。

特朗普是美国历史上首位面临两次弹劾的总统,国会对特朗普的正式指控为煽动暴乱。

弹劾案起自1月6日特朗普支持者闯入国会山庄造成暴乱,愤怒的民主党议员要求特朗普在最后两周辞职或交出权力,否则推动弹劾。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迅速在1月11日推动弹劾案,民主党掌控的众议院也在10名共和党议员支持下于1月13日通过弹劾,弹劾案随后交由参议院。

“参议员们,这不该是我们的未来。” 负责推动弹劾案的马里兰州民主党籍参议员瑞斯金(Jamie Raskin)含着泪,以自身1月6日国会暴动时和其他议员躲在国会会议室内打电话向家人“说再见”的经验,向其他议员说明弹劾特朗普的理由。

民主党参议院多数党领袖舒默指出,弹劾案的目的是为了彰显事实和究责,同时将共和党在这些议题的立场正式记录下来。

他强调,特朗普煽动暴乱的目的是干扰宪法程序下的计票,这原本是为了确保和平转移政权的程序。因此,弹劾案需要回答的问题是:特朗普在煽动暴力对抗美国上是否有罪。

特朗普认为自己的律师团队辩护不佳,部分媒体甚至指出特朗普一度考虑要求首席律师卡斯特(Bruce Castor)退席。《纽约时报》引用匿名消息指出,如果以10分为满分计算特朗普愤怒的程度,他的愤怒程度达到了8分。

由于弹劾案最终需要17位共和党参议员倒戈支持民主党提案才可能成立,尽管特朗普的律师表现不佳,但特朗普最后被成功弹劾的几率仍然相当低。

在政治算计上,两党也都已经有不同的盘算。民主党希望能尽快通过拜登的1.9万亿美元的新冠疫情纾困方案,共和党寻求翻页,跨过引发党内严重分裂的这个议题,因此两党已经预定在一周内结束弹劾议程。

密歇根州立大学宪法教授卡尔特(Brian Kalt) 对《财经》记者指出,第一天的辩论根本是浪费时间,整个过程并没有理性地回答应该争辩的法律问题,“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早早下结论了,除了参议员卡西迪(Bill Cassidy)之外”。 共和党议员卡西迪在1月26日投票支持弹劾卸任总统违反美国宪法,不过,他在9日改变态度,将票投给民主党。

弹劾前总统是否违宪

弹劾案的攻防主要由众议院任命的9名弹劾案负责人和特朗普雇用的辩护团队提出论点。美国宪法规定联邦最高法院首席法官担任主席,不过因为特朗普已经卸任,这次弹劾改由参议院最资深的议员黎希(Patrick Leathy)担任临时议长和负责主持。

由于美国从未弹劾过卸任总统,美国律师和法学教授陷入弹劾卸任总统是否违宪的争辩。

1月26日,共和党参议员保罗(Rand Paul)发起弹劾是否违宪的投票,但随即被参议员以55票-45票否决。支持弹劾违宪的包括原本担任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的麦康奈尔,尽管他在1月6日事件后表示,特朗普犯下了能够被弹劾的罪行,但是他认为弹劾违宪。

弹劾案的民主党负责人在弹劾说明中指出,总统当然应该为任期内犯下的罪行接受审判,不应该因为卸任而限制案件审理,否则国会无法对在任期最后几周犯下错误的总统进行追责。 “宪法制定者担心,总统可能会不遗余力地为自己赢得第二任期而滥用职权……如果在选举失败后煽动针对国会联席会议的暴乱不在可以弹劾的罪行中,那还有什么是允许弹劾的罪行。”

特朗普律师则反驳指出,如果国会有权弹劾卸任总统,那是不是连林肯都可以被弹劾?

法学圈大部分学者以历史案例为根据,普遍认为对卸任总统审判和弹劾并不违宪。得克萨斯州大学宪法教授维拉蒂克(Steve Vladeck) 指出,宪法允许国会对卸任总统进行审判和弹劾是学术圈的共识。根据记录,参议院曾经弹劾过卸任官员,只是从未弹劾过卸任总统。1876年,战争部长在众议院投票弹劾他之前先辞职了,但是参议院推进对他的审判,尽管最后参议院投票未达三分之二多数的弹劾标准。

最受人瞩目的意见来自和共和党友好的保守派律师库伯 (Charles Cooper),他在《华尔街日报》刊文支持审判不违宪的立场。他引用宪法第一章第四条指出,美国的总统、副总统和所有公职人员都能因为叛乱、贿赂、重罪和不检行为遭到弹劾。

库伯的看法无法左右特朗普团队对弹劾的各种抵制,包括拒绝要求特朗普出席作证。特朗普律师不以为然地强调,要求特朗普出庭作证只是一个“公关伎俩”,民主党的做法证明他们没有足够证据指控美国第45任总统,“他现在只是一介平民。”

就此,弹劾案负责人瑞斯金反驳指出,前总统福特和克林顿都在担任总统期间出席国会听证,“最高法院去年也指出,身为总统并不能让任何人免于司法程序,因此特朗普当然可以在这过程中作证。”接下来,国会是否坚持要求特朗普出席作证,将左右弹劾案在国会的审议时间长短。

言论自由之争

民主党弹劾案负责人在80页的弹劾说明中指出,特朗普在1月6日前利用各种机会散播谣言,让他的支持者认为自己是选举阴谋的受害者,要支持者“死命地对抗”以反转选举结果,他的这些作为正是所谓的“煽动”。

特朗普律师以宪法修正案第一条“言论自由”免责回应他煽动支持使用暴力的指控。

不过言论自由是否适用特朗普,弹劾案正式审理前遭到部分法律学者的否决。144名宪法学者和律师在联名公开信中指出,宪法修正案是用来防止政府限制人民言论自由和权利,在弹劾案并不适用;参议员的弹劾案并不在于审判特朗普是否违反刑法,而是确定他是否违反他的誓言,进而确定是否需要弹劾和限制他未来再担任公职。

“无论他在1月6日的做法是否违反刑法,只要参议院认定他的行为违反他的誓言,构成宪法下的重罪和不当行为 ,就可以在弹劾审判下遭到弹劾。 ”上述学者们称。

根据弹劾负责人提交的文件,美国各地方检察官针对1月6日事件提出的185个联邦刑事诉讼将成为弹劾证据 。法院文件显示,至少20多名遭到指控的嫌犯表示,他们是在特朗普的召唤下,才在1月6日前往华盛顿参与抗议。

不止如此,在其他多个检察官起诉的案件中,嫌犯也指出特朗普重复选举被造假的言论和宣称副总统彭斯会利用权力组织国会计算选举人票,成为他们参与暴力抗议的动机,例如一名参与策划攻击活动的俄亥俄州酒吧女士对同伴表示,“特朗普要所有爱国者前往” 。

在法理辩论上,特朗普的煽动性言论究竟对1月6日国会占领行动发挥多少具体作用是部分法律学者关注的辩论焦点。接下来的两日审理中,双方将各有16小时说明自己支持和反对弹劾的理由。

特朗普律师卡斯特计划论证,言论只是言论,和支持者引发的暴乱无直接关系。他将播放民主党议员的煽动性言论来反证特朗普的言论只是言论,并不构成煽动任何暴力行为。

由于弹劾最终将进行投票表决,法理辩论最后反而由政治决定,因此法律学者都已预期,弹劾会以失败告终。

密歇根州立大学宪法教授卡尔特对《财经》记者强调,国会如果真的希望对特朗普究责,真正应该采取的做法是通过决议案谴责特朗普,“一个失败的弹劾案再怎么样都无法对他究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