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泰尔投资哲学家

文|王元  

2014年12月06日 11:51  

本文4503字,约6分钟

投资和自由主义,这两个相隔万里的概念,却在彼得·泰尔那里相得益彰。看这位自由主义斗士如何用哲思投资,赚得16亿美金

德裔美国人,60后,16亿美金身家,钻石王老五。

除上述可以确定的描述外,你很难在彼得·泰尔(Peter Thiel)的大名前,仅用几个称谓就将其丰富的人生经历概括清楚;你也很难明白,他到底参与管理着多少家基金公司、参投了多少个项目;你甚至会开始怀疑那些命理说辞准不准——身为传说中有“选择恐惧症”的天秤座,泰尔如何能成为谙熟选择之道的世界顶级投资家?

彼得·泰尔这个人物大范围走进公众视野,是在2012年5月——此时恰值他投资的Facebook正式启动IPO。但业内人士对他的熟知,则要追溯到1998年。作为大名鼎鼎的PayPal联合创始人兼CEO,泰尔主导该公司于4年后以15亿美金的高价卖给eBay,并因持有3.7%的股份而赚得5500万美金。

自出售PayPal至今,象征其个人财富的数字已跃升至16亿。他的显赫头衔,也从PayPal联合创始人,改为“对冲基金Clarium Capital总裁”和“Founders Fund联合创始人”等——前者目前管理着总价值约7亿美金的项目,后者为总金额超过2.75亿美元的风投。

在2011年《福布斯》“十大顶级风险投资家排行榜”中排名第七;除PayPal和Facebook之外,还参投LinkedIn、Yelp和Friendster等全球知名互联网企业;刚刚在今年4月获得第六届Annual Crunchies“年度VC”殊荣——彼得·泰尔,是如何做到的?

 

PayPal时代

很少有投资家像泰尔这样,竟然是研习哲学出身。

1967年,泰尔出生在德国法兰克福市,婴儿时便随父母迁居美国旧金山以南20英里的一座小城——福斯特。身为化学工程师的父亲经常跳槽,泰尔缘此在儿时便见识了许多别的孩子鲜有机会接触到的国度,如南非、纳米比亚,小学生活更是在7个不同地点间辗转度过。

泰尔在少年时便显露出“天才”迹象,这体现在国际象棋方面。他曾是全美排名最高的21岁以下选手中为数不多的几位之一,最好成绩曾为全美第七。

酷爱思考的泰尔,大学时期选择在斯坦福大学主修20世纪哲学。期间,辅修政治的他创办了报纸《斯坦福评论》(The Stanford Review),现已成为斯坦福大学自由主义派的言论阵地。

正是斯坦福的学生时代,为泰尔日后的创业生涯,储备了不可多得的好友资源。

1992年泰尔正式毕业,在顶尖的苏利文&克伦威尔律师事务所(Sullivan & Cromwell)找到一份工作。7个月之后,这位前景可期的年轻律师将目光转投向金融领域,并最终在瑞士信贷做了一名金融衍生品交易员,开始了自己的金融生涯——直到PayPal成立,人们才隐约了解,这位擅长哲思的年轻人究竟要干嘛。

1998年,已积累了一定投资经验的泰尔,结识了刚刚来到旧金山的23岁乌克兰程序员Max Levchin。他们一拍即合——希望打造一个电子支付系统,在线交易、支付,让买卖变得简单、统一和安全,这便是PayPal的雏形。

当时,公司不少初创成员是泰尔在《斯坦福评论》时的同窗好友,其中有后来成立社交网站Linkedln的Reid Hoffman。PayPal在成立后不久,便与X.com合并,后者的创始人是和泰尔一样,当初默默无闻而今大名鼎鼎的Elon Musk——可见这家公司的创始团队是何等地卧虎藏龙。

2002年2月,PayPal上市,并于同年晚些时候以15亿美元高价出售给eBay。泰尔由此掘得职业生涯的第一桶金。

泰尔在1999年的一次演讲中袒露心迹,“我们当然是在做改变世界的事。纸币是多么古老的支付方式——会破损,会丢失。21世纪的人们需要一种新的货币形式,连接到互联网。”在痛陈了腐败政府在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可能如何侵吞公民财产之后,泰尔说:“PayPal要提供给全世界的公民更直接掌控自己账户的方式,以保全通货膨胀下容易遭受侵蚀、贬值的个人财富。”

演讲中,他再次提到了那个久违的词——“自由”。或许很少有人能想到,一款互联网产品背后竟承载了如此多的政治追求与哲学思辨。

出售PayPal、获得更多经济自由的泰尔,开始专心寻找能寄托其哲思、实现其自由之理想的初创公司。

 

投资生涯

出售PayPal之后,泰尔迅速“创建”了一家全球宏观对冲基金Clarium Capital Management——准确地说,是将自己1996年在硅谷金融中心一间仓库里创办的公司“泰尔资本”更名为对冲基金,并注入1000万美金,由此开始了自己的全球布局。

在Clarium Capital Management,泰尔找到了大规模实践政治哲学理念的试验场,“逆向投资”是他最拿手的戏码——在很多人都抛售日本政府债券时,他反而大力买入;在能源业不景气时,泰尔则认为“石油资源正要耗尽”而持续买进。

泰尔成功预言了美元在2003年贬值,更因看准美元和能源的反弹走势,在2005年狠赚了一笔。而他最为人称道的“预言”,当属2004年提出的“2000年开始出现的互联网泡沫在不断扩大,并已蔓延到金融领域”,尤其点出通用电器和沃尔玛的脆弱。

几次精准的预言,让泰尔在投资界声名鹊起,被称为“投资天才”。这位天才的投资逻辑深植于他对技术、经济与自由之关系的考量。在这种思考深度的引领下,Clarium于2005年被MarHedge和Absolute Return两本美国知名贸易杂志评选为“年度全球宏观基金”。

2008年夏,在泰尔的带领下,Clarium资产超过70亿美元,实现了6年内增长7倍,速度惊人。同年9月,他将Clarium大部分的业务转移到纽约曼哈顿地区。

然而,Clarium几乎就是在这最为鼎盛的黄金期,突然开始迅速下滑。

9月末,美国金融危机呼啸而来,市场崩盘。在经济不景气、人人急于抛售股票时,泰尔依然坚信国际资本会介入来稳定全球经济,所以持续买入。未曾想,这次的逆向思维并未奏效,股价仍不可挽回地一路狂跌。

这家盛极而衰的对冲基金在2010年中期关闭了纽约办公室,搬到了旧金山地区。2011年,Clarium从3年前的70亿美元体量,骤然缩水到3.5亿美元。

这场历时近三年的投资挫折,是泰尔职业生涯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失败。秉持自由主义信仰的他开始染上一种悲观的论调:曾被他寄予厚望、认为能改变人类的科技,发展速度逐渐放缓;如今的美国,为电子科技小玩意儿小打小闹,没有了改变世界这样伟岸的理想。更令他忧心的是,没有新技术革命,全球化进程放缓,这将导致更多矛盾,甚或世界范围内的冲突——彻底的自由意志在哪里?

但值得欣慰的是,泰尔经营Clarium Capital的同时,在2005年还成立了一家聚焦天使投资和风险投资的投资公司Founders Fund。

虽然不像Clarium Capital因涉足房地产、能源等传统大型产业那样动辄大手笔,但随着参投的著名互联网公司的增多,Founders Fund已成为风投行业的风向标。LinkedIn、Yelp和Friendster等著名互联网公司,都是其得意之作。但最得意的,当属刷新了互联网公司IPO纪录的Facebook。

 

押宝Facebook

时针拨回到2004年。

2004年8月,当时还是Facebook总裁的硅谷神童Sean Parker,正在为Facebook四处寻找投资人。他找到PayPal初创成员之一、时任LinkedIn CEO的Reid Hoffman。Hoffman十分看好这个项目,但碍于自己的身份(LinkedIn是一家职场社交网站),不便主导投资,因此便将Facebook领到了泰尔面前。

和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见面后,泰尔与这位创办了Facebook的哈佛大学生相谈甚欢。1个月后,便决定引领Facebook的种子投资,成为这家著名社交网站的首位外部投资人——投资50万美元,获得Facebook 10.2%的股份。

“看他们追求自己最初的愿景,我很欣慰。我认为这是一项安全投资。”泰尔这样说道。

作为董事会成员,泰尔很少过问Facebook的日常决策。在最初几年,泰尔给扎克伯格最多的“建议”是:“别搞砸了就行。”但Facebook几轮重要融资,泰尔又都参与其中。

Facebook历史上最关键的时刻是2006年7月。当时Facebook是个只有八九百万用户的小网站,年收入3000万美金,并无盈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扎克伯格和泰尔收到了雅虎“10亿美金收购Facebook”的邀请。

面对这笔“天价”收购提议,扎克伯格认为雅虎并不确切知道Facebook的未来在哪里,泰尔对他这句话深表赞同。放弃雅虎10亿美元并购邀请的Facebook,在随后5年中逐步完成4轮融资,最终于2012年5月IPO上市,以38.23美元/股的价格刷新了互联网公司IPO的最高纪录,此后市值一度高达1234亿美元。

最近,在被问到投资心得时,泰尔说“创业者见投资人时,最该避免的说辞就是他们的产品有一堆与众不同之处,且每个都能做得很好。通常来说,有一样你能做好就很不错了。”

今天的泰尔对硅谷已经不那么感冒了。一年前,他注册成立了一家名为Mithril Capital Management的风投公司,成立之初便标榜其主投对象是“不赶时髦的公司”。Mithril最近的动作,终于让大家确切知晓了泰尔的新兴趣点——太空探索和新能源。

Mithril已为当下最杰出的私人太空探索公司SpaceX提供了投资:可重复利用火箭,殖民火星,太空探险;这是泰尔式自由的下一站。

而SpaceX的老板Elon Musk是泰尔在PayPal时代结识的好友。二人不约而同地认为,不该深陷互联网裹足不前,新能源和太空探索等技术工业市场,才是人类实现跨越的方向。

“他从不墨守成规,世界上很少有人像他这样,能不受限制地进行批判性思维。”Musk这样评价他的这位传奇好友,“泰尔是一名彻底的自由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