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波明对话蔡洪平:未来十年的发展与投资机会 | 奥迪8家族创投私享会

2020年12月02日 1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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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克高技术,不仅要投资现在,还要投资未来。”

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发对全球经济和国际格局带来巨大冲击。当前国内疫情整体得到控制,经济逐渐回暖,但国外疫情依然肆虐,经济复苏任重而道远。

中美博弈进一步复杂化,从贸易摩擦全面延伸到金融、科技领域,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面临严重挑战。各国新一轮货币宽松浪潮愈演愈烈,地区动荡与冲突时有发生,给新一年全球政经走向带来了更多不确定性。

中国作出了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选择,在战略层面保持了政策定力和清晰的经济发展思路,这不仅是为了应对国际局势动荡和经贸格局调整,也是中国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之举。

在这一时代背景下,促进消费、创新驱动将成为中国经济的新动能。那么,在“双循环”,特别是国内大循环的格局下,未来的投资逻辑与过往有何不同?又蕴含着什么样的投资机遇?未来的高科技和新经济领域有着什么样的发展趋势?

日前,奥迪8家族明星车主、中国证券市场研究设计中心总干事、《财经》杂志总编、王波明先生与汉德资本主席、创始合伙人蔡洪平先生在“驭所未见 洞见新时代”创投私享会上,围绕“未来十年的发展与投资机遇”进行了一场非常精彩的对话。

我们撷其要者编辑成文,以飨读者。

工业革命4.0的滥觞

王波明 :蔡总咱们今天谈谈在未来投资的看法,你能不能先介绍一下汉德基金的背景?

蔡洪平 :谢谢波明,汉德基金是没有政府背景但有政府支持的。在中国,国家主权基金是我们最大的投资人。

开始的由来,因为当时我在德意志银行亚太区任投行的执行主席,在欧洲德国的时间比较长一些,也了解多一些。我发现在欧洲,特别是德语区有一大批中小企业,这些其实是真正的先进技术的拥有者,而大企业最大的核心技术,是一个长长的产业链。举个例子,一辆汽车里面30000多个零部件,2000多个核心部件,实际上将近有70%的零部件是在庞大的德语区供应的。他们里面很多企业是叫“隐形冠军”,企业里的家族成员他们做了两代人,从技术硬科技地角度来说,他们在过去30年里都是全球的冠军。

我这么说吧,软件科技在美国占大头,从圣地亚哥的微软到亚马逊、谷歌,这种“看不见”的科技在美国。但是工匠精神,这种精细程度,这种技术要求是在德语区,从北面丹麦、到德国、瑞士、奥地利,再到意大利北部。

王波明 :今天叫大德语区。

蔡洪平 :大德语区今天还是全球硬科技的核心地带和领袖。而亚洲的中国、日本、韩国、中国的台湾,往南到新加坡,这一带地区主要是应用科技和应用市场大,所以我们叫application market。美国、大德语区和东亚东南亚,这三个地方现在构成了今天第四次工业革命的三个大的“组件”。

从中国企业来说,也在快速升级,可是由于我们的工业体系,历史上走的有点曲折。工业革命以后,中国的洋务运动抓住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尾巴,蒸汽机进来了,江南造船厂,汉阳铁厂。

王波明 :这些造船厂也好,包括枪、武器,好像都跟德国有关系是吧?

蔡洪平:对,当时北洋水师的镇远号、定远号两条舰是德国生产的。中国很多的工业都是从欧洲来的,这个工业是奠定了我们近代的工业基础。但非常可惜,由于当时制度的问题和落后半封建半殖民地、三座大山等等,这个工业是断断续续的,都是外国进来的,但是中国本地的工业是没有起来的。

接着解放以后,我们工业又变了。当时苏联大规模支援中国的工业建设,156套设备。主要是重工业,但是这个有什么问题:苏联的工业体系是以军工为主,民用为辅的,所以它的质量有限。因为军工是易耗品,打完以后就没了,要那么精细干什么?

王波明 :苏联的工业产品特色。

蔡洪平 :所以这点上,我们的电子化、信息化程度不够。而且苏联支援的只有几个五年计划。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第三次工业革命已经爆发了。第三次工业革命是以电子、计算机、信息、自动化生产线开始的,后来我们正好改革开放了,赶上了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尾巴,直接进口全套生产线,宝钢、金山石化都是成套装备进来。生产线的引进,使得中国的轻工业、电子业快速获得填补,从落后赶上去了。但这个以后它有个问题:我们没有核心装备和技术。所以我再把话再说回来,现在到了第四次工业革命开始,第四次工业革命也叫工业4.0,是德国最早提出的。

也是我在德意志银行的时候,2013年在汉诺威大会上,由默克尔总理来提出的工业4.0,德国人发现再这样再下去厂都外移了,怎么保持德国竞争力?他们要搞物联网、自动化,我就深受启发。第二我也在想中国怎么赶上工业4.0?中国缺硬科技,我们要提升。举个例子,我们的国家连续5年以来进口半导体使用的外汇是最多的栏目,2300亿,2400亿,2500亿美元,每年使用外汇都是超过了石油,我国对石油进口的依赖性非常大,可是半导体依赖更大,为什么?

王波明:我们这一点上几乎是空白。

科学发展不是有钱就行

王波明:好,既然说到芯片,我记得你之前在会上说过,是不能拿钱把这东西砸出来的,那除了钱之外,还需要什么?

蔡洪平:对,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搞半导体里有一句行话叫“10年才刚刚入门”。今天我跟半导体打交道20多年了,包括在投资银行的时候给贷款、融资、投资,我今天还在学习。其实真正懂芯片的人不是很多,因为它是一个从第一天开始就是全球化的,从第一天开始就是非常精细的工业。可以这么说,半导体的门类广泛,研发长远,资本密集的程度都是超出我们想象的。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你再牛也不能在半导体行业包圆了。因为它涉及到的整个工业产业链的精密度相当之高,中间有一个环节不给你就卡脖子。实际上只有一句话,国际合作,共同研发,共同发展,这是产业生态。所以我认为要防止一个误区:咱们穷惯了,所以我们以为有钱就能搞定一切,有钱能买鬼推磨,这句话在高技术上是行不通的,还需要时间,不仅说要现在投资,而且要做好未来三十年的投资准备。

王波明:有钱确实是一个先决条件,但是不管怎么有钱,不管怎么集中力量办大事,国际合作是必须的是吧?

蔡洪平:一个技术它肯定会跟国家的财力有关系,但也不是完全依靠财力。它跟科学发展的门类相关、科学家相关、工程师和材料相关,甚至一些几乎跟民族特性文化有关。像最新的芯片到了5纳米以上,很多的数学研究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今天手机里面一个芯片拿出来,如果回到30年前,就等于20层大楼,半导体里面的电子管装都装不下,完全不一样。加上5g时代到来,我们下一步有更大意义的东西——人工智能开始了,对硬技术的要求会更高。

王波明:而且我发现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要是没有持续的研发能力,可能即使在某一个点上赢了,往下一走可能又落后是吧?

蔡洪平:没错,波明提的问题是蛮深刻的。科技它不是一个固态的设备,科技的生命力在于它是动态的,在不断演化的。科技的发展是一个动态的,能够不断匹配、跟进、搜索和前进的一个活体,是有生命力的。我们要买一个光刻机,那也只是买来一个项目。

王波明:现在科技发展的速度很快,可能一年刚买的技术就要过时了。

苹果技术研发的投资管理模型

蔡洪平:华为一年1300多亿的研发,我跟任总讨论过一次,我说好像你们研发比苹果大的多?他说不是,苹果你看起来是100多亿美金,但美国有一批体外研发机构,苹果的聪明之处就是它不是自己大包大揽的,他在硅谷有一大批给他做配套研究的新型研发机构,看准了就把你收了。

王波明:就是不见得非得全都是他自己的。

蔡洪平:他自己来整合,所以你把它收购研究机构的成本放进去也得三四百亿。其实乔布斯就是被他收过来的,苹果收了,给你换股份,它用在外延整合上的钱比内部整合还多。而且这点是聪明的,这些研发机构不用我管,不用我抓经费,你做成了我就收,还能动员社会资本,那些公司A轮B轮C轮的VC投进去以后,社会资本进来了,企业家做大了,而且在收的时候已经是能够商业化的了,成功率也高。

王波明:所以就等于是四两拨千斤,也是一种杠杆。

蔡洪平:他也是“双循环”,自己研发一个循环,外面收购一个循环,两条腿走路。这点上苹果的模型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未必一定要直接投入研发。太早期投资万一失败了不好办,而且投多了人就多,还会有大企业病。但是前提有一条,就是资本市场要有强大的实力,必须有非常强的风险投资市场和非常强的风险投资人和科研环境。有一些人也不要上市,做大以后我卖给苹果,要不换苹果股份,要不给我现金,然后他又去创业了。这种事情是一个生态,一个人一个机构投钱可以局部解决小问题,但要做好一个生态,它的系统性太强,这就很不容易。

王波明:好,多谢蔡总给了很精彩的分享,包括很多技术发展和投资管理的新思路,谢谢蔡总。

蔡洪平:谢谢波明,你的问题也非常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