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市低迷，土地收入大幅下滑是制约地方财政的关键因素。图/视觉中国
9月15日，财政部公布了最新财政数据。1月-8月累计，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151796亿元，同比增长10%。其中，税收收入127885亿元，同比增长12.9%；非税收入23911亿元，同比下降3.6%。多家券商测算，8月，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约1.3万亿元，同比下降4.6%，环比下滑6.5个百分点，自然口径下，财政收入增速由正转负。
民生证券的一份研报分析，财政收入负增长，主要与去年同期退税冲减收入因素明显减弱导致的基数抬升有关；与此同时，8月财政收入进度，亦低于过去五年同期均值。
广发证券的研报分析指出，一是与去年同期非税收入的高增带来的基数影响有关；二是与7月经济处于阶段性低位有关。8月经济数据边际好转较为明显，估计会滞后带来9月财政收入的改善。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土地收入持续下滑，地方财政收支紧张仍会是持久战。8月，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增速由7月的-10.1%降至-22.2%。
8月30日，财政部发布了《2023年上半年中国财政政策执行情况报告》（下称《报告》）。该《报告》指出，下半年要加力提效实施好积极的财政政策；支持做强做优实体经济；切实保障和改善民生；防范化解地方政府债务风险；进一步严肃财经纪律。
土地收入大幅下滑
从税收收入来看，多项税收出现负增长。来自财政部的数据，1月-8月，国内消费税同比下降9%；企业所得税同比下降7.6%；个人所得税同比下降0.1%；进口货物增值税、消费税同比下降8.3%；关税同比下降12.7%；印花税同比下降8.9%。
民生证券研报测算指出，8月，税收收入同比增速比7月的4.5%降至-2.2%。
8月，企业所得税由-16.0%下降至-16.8%，主要与出口持续下跌、企业利润不佳，以及企业补充享受上半年研发费用加计扣除有关。
民生证券指出，8月，个人所得税由-0.8%上升至3.8%，反映失业率下降，居民收入有所改善；值得注意的是，8月底，国务院出台惠民文件，加码个税专项附加扣除政策，婴幼儿照护、子女教育、赡养老人将少缴税。未来，个税收入预计或将有所下滑。
8月楼市表现欠佳，但由于去年同期基数走低，房地产相关税收由4.0%升至5.6%；车辆购置税同比高增22.6%，主要因为去年同期车购税减半导致基数较低。
多家券商研报指出，8月，非税收入同比-15%，已连续多月落入负增区间。一是由于去年非税收入高增，抬高基数，本身难以持续。二是今年涉企收费减少。
根据财政部数据，1月-8月，中央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同比增长9.5%；地方一般公共预算本级收入同比增长10.3%。与此同时，根据一些地方的财政数据披露，8月，湖南、江西、内蒙古、贵州等地区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增速较7月有所放缓。
实际上，房市低迷，土地收入大幅下滑仍是制约地方财政的关键因素。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闫衍近日发文指出，中部省份对土地财政依赖度较高，均值接近40%；东部省份土地依赖度均值为34%左右；而西部和东北区域人口虹吸效应不足，土地财政依赖度均值分别为31%、13%，部分省份更加依赖转移支付。
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发布的一份研究显示，2021年中国各省市自治区地方财力对土地财政的依赖程度在25%至64%区间，其中，江苏、浙江、湖南以及中等收入水平的省份如湖南、安徽、福建等地对土地财政的依赖程度较高。
根据财政部数据，1月-8月，地方政府性基金预算本级收入同比下降16%，其中，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27096亿元，同比下降19.6%。
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研究院副院长林采宜、研究员张菁指出，从房地产市场供求现状来看，存量房规模日益增长，增量房产供给和需求都在下滑，土地财政难以为继，如何开源节流，实现财政平衡是各地政府都将要面对的严峻功课。
社保就业支出增8.1%
收入下跌的同时，8月，财政支出力度加大。
根据财政部数据，1月-8月累计，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同比增长3.8%。其中，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增长8.1%；教育支出增长4.5%；卫生健康支出增长5.8%；农林水支出增长2.9%；住房保障支出增长7.1%；债务付息支出同比增长3.4%。
华泰证券的研报评价，8月整体财政扩张力度提升，释放出积极信号。8月一般预算+政府型基金合并赤字为9990亿元，同比多增2240亿元，较7月转为扩张态势。
此前，多家券商指出，今年夏天，财政政策发力强度有所放缓。根据长江证券的统计，今年前七个月财政支出进度比过去五年同期平均水平低1.4个百分点。
8月28日，《国务院关于今年以来预算执行情况的报告》提请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五次会议审议。该文件提及下一步财政重点工作安排时指出，要加力提效实施好积极的财政政策。其中包括，合理加快财政支出进度；今年新增专项债券力争在9月底前基本发行完毕，用于项目建设的专项债券资金力争在10月底前使用完毕。
财政部数据显示，1月-8月，各地在批准下达的新增债务限额内，发行用于项目建设的专项债券2.9455万亿元，主要用于市政建设和产业园区基础设施、社会事业、交通基础设施、保障性安居工程、农林水利等党中央、国务院确定的重点领域建设。
财政部发布的《报告》亦指出，下半年将加大宏观政策调控力度，着力扩大内需、提振信心、防范风险，不断推动经济运行持续好转、内生动力持续增强、社会预期持续改善、风险隐患持续化解，推动经济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
值得注意的是，光大证券研究所的一份研报指出，2020年地方政府债务余额快速上升，地方政府债务率升至93.6%，2021年，新增专项债规模继续维持高位，地方政府债务率达100%以上。2022年在3.65万亿元新增专项债基础上，还追加使用了5000亿元结存限额，推动2022年地方政府债务率突破120%的债务警戒线。
根据财政部数据，截至2023年6月末，全国地方政府债务余额37.8万亿元，控制在全国人大批准的42.17万亿元限额之内。但更大的问题在冰山之下——地方政府的隐性债务。今年3月，财政部原部长楼继伟在《比较》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指出，市场估计地方政府隐性债务在30万亿-50万亿元之间。
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估算，截至2022年末，全国城投有息债务为51.96万亿元。地方政府债务中仅有三分之一是显性债务，另外三分之二则是隐性债务，且大部分通过城市投融资平台进行融资。瑞银亚洲经济研究主管汪涛估计，2022年底地方融资平台债务余额为59万亿元。其中约73%（43.07万亿元）的地方融资平台债务属于地方政府隐性债务，其余部分则属于商业性企业债务。
今年以来，房市风险与债务风险交错叠加。《报告》指出，进一步压实地方和部门责任，严格落实“省负总责，地方各级党委和政府各负其责”的要求。督促地方统筹各类资金、资产、资源和各类支持性政策措施，紧盯市县加大工作力度，妥善化解存量隐性债务，优化期限结构、降低利息负担，逐步缓释债务风险。“坚决查处新增隐性债务行为，终身问责、倒查责任，防止一边化债一边新增。”
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苏剑向《财经》表示，《报告》传递出的态度，一是地方政府债务问题必须解决，二是解决问题的主体仍是地方政府，“谁借的债谁去还，明明白白告诉各级政府，这是你的事儿”。苏剑分析，《报告》还指出了化解地方政府债务风险的几条思路：一方面要化解存量债务，另一面要想方设法抑制新增债务。此外，“终身问责、倒查责任”属于比较严厉的表态，有助于抑制新增债务。
广发证券研报分析，下一阶段财政工作重心或将逐步转向一揽子化债政策的推进和落实，一是四季度新增专项债发行基本结束，是特殊再融资债发行的较好窗口期；二是四季度通常为各地开工淡季，加快化债进度可以更好地为明年初的基建工作腾出空间。
苏剑说，如果新增债务抑制住了，再慢慢化解存量债务，地方政府债务风险或有望妥善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