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飞行五菱宝骏4S店里，连展车都不够卖了。摄影/《财经》记者 王静仪
“买这个车就像买白菜一样，好多人都是直接带着钱来的，不用试驾，直接就买了。”河南洛阳飞行五菱宝骏4S店的销售顾问如此对《财经》记者描述宏光MINI EV的受欢迎程度。
车价约4万元，买来就是为了日常代步，宏光MINI EV在洛阳等中小城市大行其道。上汽通用五菱的数据显示，宏光MINI EV从2020年中上市至2021年12月31日，整体销量突破55万。其中2021年全年销量累计接近40万辆，成为新能源汽车年度销冠，并蝉联16个月单月销冠。
以宏光MINI EV为代表的10万元以下新能源代步小车，正进入增长快车道。乘联会数据显示，在2021年新能源轿车销量榜前15名中，有8款是A00级纯电轿车，分别为宏光MINI EV、奇瑞eQ、奔奔EV、欧拉黑猫、科莱威CLEVER、零跑T03、思皓E10X、雷丁芒果等，自主品牌处绝对支配地位。
如果消费者有10万元，买燃油车还是电动车？
《财经》记者调研发现，北京上海可能更多是“买不了燃油车”，毕竟大城市牌照政策管控极严，北京牌照动辄排队十年，上海牌照则贵达十万。但在不少无需考虑牌照问题的中小城市消费者看来，则是“不愿意买燃油车”，毕竟电动车买车能省购置税，用车成本便宜一半，堪称性价比之选。
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从政策导向转为市场导向，是10万元以下新能源汽车热销释放出的新信号。无需补贴，也无需限购政策扶持，小车默默耕耘中小城市，开辟出年销近百万辆的新市场。
全国工商联汽车商会新能源汽车分会会长李金勇表示，A00级电动车将依托比燃油车低一半以上的出行成本等优点，率先取代同级别燃油车，如果缺芯不严重，2022年产销将达150万至200万辆。特别是低价位车型的市场天花板还远远没有达到，未来增长空间会非常大。
价格是第一竞争力
不同于一般4S店内摆满展车，洛阳飞行五菱宝骏4S店显得空空荡荡，“车都卖光了”，前述销售告诉《财经》记者。
毫无疑问，宏光MINI EV已经成为新能源市场的现象级产品，也让整个新能源行业看到了微型电动车的价值所在。
所谓微型电动车一般指A00级别电动车，按照德系划分，A00级别的轴距为2米-2.2米，但实际上，一些轴距低于2米、或略高于2.2米的车，也称微型车。
乘联会统计，2021年A00级纯电轿车销量约为89.85万辆，占全年新能源车销量的30.1%，是最大的单一细分品类。
面对旺盛的市场需求，车企纷纷推出微型和小型电动车新品，包括思皓E10X、奇瑞QQ冰激凌、宝骏KIWI、比亚迪海豚、雷丁芒果、朋克多多、百智大熊等。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入门级新能源车，目前有多家国内的顶级资本在和我们聊，想投资，以前我们做低速的时候根本不受关注，没人看得上。”领途汽车营销总经理吴士寅告诉《财经》记者，领途汽车近年从低速电动车转战新能源小车。
吴士寅表示，“我们用欧拉的个头，卖五菱的价格。尽管起步晚又没有品牌优势，但一个月也能卖出几千辆，这说明市场火爆大有可为。”
这类代步小车的市场定位非常明确，就是瞄准市区出行，它既是前几年低速车市场的替代，也是两轮电动车的升级。
目前市面上的微型电动车价格普遍在10万元以下，但卖得最好的是5万元以下的宏光MINI EV。很显然，价格是微型电动车的第一竞争力。低速车的价格，乘用车的品质，让宏光MINI EV成为代步出行需求的首选。
以洛阳为例，2020年5月，洛阳交警在城市区开展低速三轮、四轮电动车整治专项行动，要求即日起低速电动车上路行驶必须持有驾驶证（三轮电动为D驾驶证，四轮电动为C3及以上驾驶证）、禁止驶入城市快速路等。
由于几乎没有驾校专门开设C3、C2等低等级驾驶证培训，大多数消费者必须考得最常用的C1驾照，与普通乘用车的要求相当。
洛阳市民徐女士原本计划购入一辆低速电动车，“能遮风挡雨，比电动车好多了”。为此，年近半百的她花了大半年时间考取C1驾照。
当驾照到手，她却改了主意。眼看宏光MINI EV和本地生产的大阳低速电动车价格相仿，而五菱品牌更有名、还可以上正式牌照，省略了被交警时不时“围追堵截”的烦恼，徐女士最终以3.28万元的价格购入了一台宏光MINI EV。
徐女士给《财经》记者算了一笔账，日常用车成本主要包括油钱、停车费、维修保养费三大方面，而新能源车在每个方面都优势明显。
燃油车加满一箱油要350元，电动车在外面充一次电不到50元，如果在自己家充电价格会更低；燃油车停车一次3元，电动车半价或者三小时免费；燃油车一年维修保养至少要花费1000多元，电动车基本只有换玻璃水、轮胎等零星费用。
买车能省购置税，用车成本也便宜一半，徐女士对自家的电动小车十分满意。广州宏光MINI EV车主张女士也对《财经》记者表达了对爱车的肯定，“便宜又好用，基本满足了自己买菜和接孩子的出行需求。”
谁来保障电动小车的质量？
绝对的价格优势，促成5万元以下小车市场的繁荣。宏光MINI EV热卖之后，长安奔奔E-Star也推出了国民版，售价2.98万-3.98万元；合资品牌中，大众汽车旗下新能源汽车品牌思皓E10X也将价格下探到了3.99万元。
光大证券指出，双积分政策、购车指标新能源化、整治低速电动车等“政策马”更持久，宏光MINI EV、奔奔 E-Star 等“产品马”更给力，女性、再购、升级等“用户马”更广泛，都将持续助力微型车发展。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谁来保障电动小车的质量？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低价约等于粗制滥造。此前，宏光MINI EV就因为没有安全气囊和后防撞钢梁被广大网友诟病。
对此，上汽通用五菱的解释是，宏光MINI EV的市场定位本就是城市短途代步，高速只是不时之需。最新上市的宏光MINI EV马卡龙版，在驾驶位配有一个安全气囊，不过相应价格也高出不少，为3.76万元起。
即便如此，《财经》记者在调研中了解到，不少消费者抵触该车型的理由是，价格太低可能质量不好。
对于消费者而言，选择一款10万元以内的电动汽车时，该如何考虑产品质量问题，答案或许只有一个：品牌赋能。
一位欧拉黑猫女车主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就表示，“选择欧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身边很多人开长城，欧拉是长城汽车的子品牌，在质量上会比较可靠。”
在使用欧拉一段时间后，该车主也表示比较满意，“过去常听说的电动车续航焦虑，在真正体验过电动车生活后，才发现根本就不存在，351km的续航，并没有明显的缩水，基本满足了自己的出行需求。”
在同样的产品参数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消费者往往不约而同选择有口碑的汽车品牌。
洛阳新能源汽车城里，正在充电的新能源汽车。摄影/《财经》记者 王静仪
目前，研发生产10万元以下新能源汽车的车企大致分为两类，一是传统自主车企，如奇瑞、五菱、宝骏、比亚迪等，从同级别燃油车转攻新能源；二是取得乘用车牌照的低速电动车企业，如雷丁、凌宝、朋克和百智，从低速升高速。
“在二三线城市，以前开低速电动车的消费者想买个高速车，就选五菱这种大品牌；在五六线城市和乡镇等更下沉的市场，消费者相对不在意品牌，车企的销售渠道较为重要，只要店开过去了，产品不错，就卖得出去。”吴士寅表示。
乘联会数据显示，2022年1月，10万元级别电动车市场，紧随在宏光MINI EV后的2、3、4、5名分别被比亚迪海豚、奇瑞QQ冰淇淋、长安奔奔E-Star、奇瑞小蚂蚁占据。
在新能源汽车销量榜前30名中，多是传统的自主品牌车企。
事实上，即便是被诟病安全隐患的宏光MINI EV，在安全上也有足够保障。比如高强度钢的使用比例达到57%以上，乘员舱采用了笼式骨架结构，电池仓采用了框架式骨架结构；新车配备了前防撞梁，车身侧围主要受力区域设计了抗凹加强板。每一款宏光MINI EV都是符合国家安全标准的汽车产品。
品牌效应在这一新兴市场的权重，或许比想象中大得多。这也导致在新造车势力中后来居上的哪吒、零跑，在10万元电动小车销量榜上却连前五都没有进入。
小车也追求个性和智能
性价比是新能源小车最核心的竞争力，但也是最容易被复制的竞争力。在宏光MINI EV引爆微型车市场后，此前不受重视的微型、小型电动车市场空前繁荣，产品冗杂，已出现严重的“内卷”，单纯的价格优势已经难以形成统治地位。
在2022年1月，10万元级别电动车市场中，依旧遥遥领先的宏光MINI EV环比去年12月却已下滑近50%；紧随其后的是刚刚上市的比亚迪海豚、奇瑞QQ冰淇淋，也到了月销1万辆的级别。
这些售价稍高于宏光MINI EV的车型，最大的特点是引入了全新的文化元素，同时拥有一定程度的智能科技功能，让廉价的代步工具也能展现自身的个性。
以比亚迪海豚为例，车头三段式LED日行灯仿佛海豚的笑脸；侧面一条倾斜向上的腰线，灵感来源于海豚跃出水面的姿态；外后视镜神似海豚的前鳍，贯穿式尾灯则宛如海豚翻转跳跃的形象。整车融入大量海豚元素，营造出“创造无限可能”的海洋文化。
无独有偶，哪吒汽车借“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神话人物打造汽车的动漫文化；欧拉在设计大量模仿作为人类伴侣的猫，来营造一种长情陪伴的汽车文化。传统车企中，广汽埃安通过AION Y树立潮玩文化；上汽通用五菱以宏光MINI EV为基础推动改装文化……
充满个性的车型和品牌开始逐渐进入消费者视野，成为新能源汽车多样化的品牌赋能手段之一。消费者触手可及的10万元新能源小车，无论是外形上还是功能上，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丰富。
体贴适用的智能科技也是被不少消费者青睐的特点。
一位河南商丘的哪吒车主王女士告诉《财经》记者，“我家住市区，在县城上班，单程15公里，在单位也方便充电，家里也有充电桩，完全够用了。续航冬天大约200公里，夏天300多公里。虽然没有自动驾驶功能。不过AI语音还挺好的，需要导航和听歌的时候不用动手了，挺灵敏的，方言也能识别。”
买的时候只图便宜和便捷，使用过后却有意外惊喜。“我们女生老是忘拿钥匙啥的，不带钥匙就可以操控车子。还怕夏天一进车就闷热闷热的，可以提前用手机打开空调。我同事买的思域，都没有这个功能，上次我们还嘲笑他。就算是同等价位的车里面，有这些功能的也很少吧。”王女士向《财经》记者表示。
相较于传统燃油车，欧拉猫的长情陪伴、埃安的潮流时尚、哪吒的张扬个性、比亚迪的海洋美学等等，都是从外观到功能的全方位改变，与过去“猎豹”“野马”等口号式概念有着本质的区别。
某车企研发人员向《财经》记者解释，“首先是电动汽车的动力结构更为简单，使得电动车的外形可以更具个性，空间布置也可以更多样化（油改电除外），这便引发了汽车定位的改变，使其从一个代步工具，变成了多功能的移动互联空间，为汽车品牌融入更复杂的概念提供了有利条件。”
可以预见，车企纯电动平台越来越丰富和成熟、智能网联技术越来越先进，10万元汽车单纯强调性价比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个性、智能科技同样是不可或缺的核心竞争力。
